第4节(1 / 2)

匪将 水清墨 2930 字 13天前

思及此,席香看向陈令的目光徒然冷了下来,“你爹镇远侯,于我一家有救命之恩,看在你爹份上,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但你若有别的打算,我只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了。”

席香的父亲席一鸣曾为桂州守将,当年举家迁至汴梁,是因先帝正当壮年却忽然重病,当时还是小太子的当今圣上才五岁,而几位亲王正当壮年,妄想夺嫡上位。镇远候身为皇后的亲弟弟,自然站在先帝与小太子一派,而她爹却是战功显赫最得民心的景王心腹之一。

只是景王终究没那个命,明明已经逼到先帝的一纸让位诏书,却因大喜而徒然笑死,手中的让位诏书还没捂热,就比重病中的先帝早一步归西了。

这也是大梁建国两百年来唯一一个死因是笑死的王爷,众人措不及防,扔当时一触而发的紧张局势缓和了不少。

最大的威胁景王没了后,先帝吊着一口气,硬是拖着重病之躯熬了三个月,总算把有谋反之心的几个亲兄弟,该赐死的赐死,打发去边远封地的打发,确定京中没人威胁到小太子的性命后,才放心地合眼走了。

席香父亲身为景王心腹,景王死后,本该是头一拨下狱的,但不知为何镇远侯放了她爹,还安排人送她一家人离开汴梁。

随父亲离开汴梁时,正是先帝驾崩,小太子登基的那一日。

这些事席香原本不知道,是她爹临死前才告诉她的。她四岁时去汴梁,七岁便离开,后来这十年,生活一直处在颠肺流离中,对于汴梁那几年的生活,她早已没什么印象了,甚至于她现在都想不起来汴梁是何等的模样了。

父亲从小教她做人切不可忘恩负义,死前提起这一段恩情,就是让她记着,有生之年若有机会就还了恩情。她当时还不以为意,一个落草为寇的匪子,能有什么机会去还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恩情。

未料,这才短短几年,恩人之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但报恩归报恩,若要为了报恩,把自己乃至于整个寨子人的性命都弃之不顾,席香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再说报恩的对象,若不是恩人本人,算哪门子的报恩。

席香冷着脸威胁,陈令看着她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那你可知当年我爹为何要救你们一家?”

“不知。”席香冷冷道,“也不想知。”

陈令可不管席香想不想听,他一蹦一跳地跳到席香面前,一脸殷勤地道:“那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求我爹放了你们一家的。为了求我爹,我被揍了一顿,闹了三天绝食,差点没把自己饿死。”

这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模样,与十一拱人时半点无异,就差屁股上有条摇来甩去的狗尾巴。

席香目光在他脸上过了一遍,传闻中镇远侯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么会养出个跟小狗子似的儿子来。但面上,她却异常冷漠地道:“哦。”

半点没有问他为何要救她一家人的意思。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陈令眼神黯淡下来,“我十岁时负气离家出走,结果被人贩子盯上了,被他们打晕后关到地窖里饿了几天,是你救了我,给我饭吃还给我请大夫涂药。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卖到小倌楼里被人践踏玩弄,死了也没人知道。”

他这一张脸,生得确实俊俏,想来小时候必定是个招人喜爱的,被人贩子盯上正常。

席香眉头微皱,她印象里自己七岁时确实是救过几个被拐的小孩,但那些小孩都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几个小孩被救出来后除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胖子外,其他人都是由她亲自送回家的,十年过去,那些小孩长什么模样她早已忘了,但那些小孩里可没一个是镇远侯的儿子。

至于那个小胖子,小眼睛塌鼻子的,说自己没人要无家可归,在她家住了半个月,天天只会撅着个屁股哭,跟眼前这个镇远侯的三公子,可是一点也不像。

席香走神这片刻,眼皮不知怎的忽然一跳,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穆瑛见她神色不对,低声喊了句:“阿姐?”

“没事。”席香摇了摇头,“先把人带回寨子关道祠堂里再说。”

清风寨里从未留过外人,如今绑了俩人回来,只有长年空置的祠堂楼适合关人。

祠堂楼是席一鸣死后穆一贾做主建起来的,楼里供着的牌位,仅席一鸣一个。除了初一十五,寨里的人会过来上香,其余时候基本没人过来的。

陈令目光落在牌位上,有些惊讶,脱口道:“你爹……”

“我爹不在了。”席香淡声道。

陈令垂下眼,朝席一鸣的牌位鞠了三次躬,方道:“抱歉。”

“无妨,生老病死,是人皆逃不过的。”席香神情缓和下来。

“你离开京城后,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竟然又在今日见到了。古人有云有缘千里自相会,看来我们果然是有缘的。”说到这儿,陈令眼中像嵌了块宝石般亮晶晶的,“我们之间,果然是有缘份的。”

席香神情一滞,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她爹和他爹,是政敌。

如今她是土匪,他却是来剿匪的。

不管是上一辈的家人之间,还是这一辈他们自己本身立场,都是敌对的。

这是哪门子的缘份?

孽缘还差不多。

席香道:“你和你同伴安分待着,寨里的人不会对你们如何。别折腾想溜出去,寨里养了几条狗子,怕生,闻到外人气息不会口下留情。”

这时,十一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围着席香转了一圈,一边摇着尾巴打在席香小腿上,一边作出防备攻击的模样,朝陈令凶狠吠叫:“汪汪汪!”

席香欣慰地拍了拍十一的狗头,转身离开祠堂,安排两人在门外看守,她再三叮嘱道:“你们仔细看着,切不可与他们说一句话,亦不可两人同时离开祠堂。”

寨子里的人,虽说做了这么些年土匪,但大都心性单纯,好哄骗得很。而陈令绝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不仔细叮嘱这俩人,只怕会被他哄骗套话。

席香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守在祠堂外的俩人,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折回去,拿两团布,去堵上了年陈令与圆脸商人的嘴。

与其担心自己人被哄骗,不如干脆别给外人开口的机会。

陈令冷不防被一团破布堵住嘴,破布味道像从馊水里捞出来的,熏得他差点晕过去。

等他回过神,席香已经转身出去把门落了锁,门外传来她冷淡的声音:“十一你也守在这里,里面的人一旦出来,不许嘴软,往死里咬。”

十一围着席香转了一圈,最后蹲在祠堂门前正中央,威风凛凛地昂着头:“汪!”

谢礼谦对席香最终把人带回寨子的决定很是不解,一直候在祠堂外,待她忙完后,才随她一道离开,趁四下没人,方开口问道:“大当家为何要把人留下来?”

陈令身份摆在那儿,带回寨子里实在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