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而这斧钺台,就是专门用来执行腰斩刑罚的刑具。

袁嘉亨在袁嘉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颤声问道:“这……这不会是具古尸吧?”

陈爝仔细看了一圈,摇头道:“他穿着夹克衫,怎么会是古尸?而且从尸体的情况来看,虽然肌肉组织都已风干,但死亡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年。”

袁嘉志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爝回道:“他手上这个牌子的机械腕表,是去年的最新款,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不是古尸,而是现代人的尸体,那说明这个地宫的主人真是一个杀人狂魔?按照陈爝的推断,这地宫经常有人来打理,而且来的人正是刑具博物馆的馆主袁秉德,那么行凶之人难道就是他?

碍于袁氏兄弟在场,我把这个想法憋回了肚子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揣测他人的父亲是杀人凶手,恐怕不太妥当。

谁知袁嘉亨自己先说:“哥,为什么这人会死在博物馆的地宫里?难不成是父亲干的?”

袁嘉志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上前安慰道:“就算这人在你家地宫被杀,但也不能断定凶手就是袁老爷子。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等我们出去了就立刻报警,让警察来看看现场,相信很快就能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抓住真凶。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离开这个地宫的出口。”

袁嘉亨吐了口气,用力点头道:“韩老师,你说得没错,你说得没错。”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双腿还是软绵无力,肩膀也在颤抖。

在我安慰袁嘉亨的当口,陈爝和袁嘉志已持火把去四周寻找出口了。除了刑具属性外,这个刀锯狱石室和碓捣狱石室并无二致,大小也是一般。他们俩晃了一圈,没找到出口。看来这里只有具被斧钺一切为二的干尸。

袁嘉志见忙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气急败坏起来,嘴里脏话不断:“他妈的,这地宫里到底有没有其他出口?最后一个石室要是没有怎么办,难道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陈爝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拿着火把,径直向最后一间石室走去。我扶着双腿发软的袁嘉亨,紧随其后。袁嘉志见我们都不理会他,气得往地上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素质何以如此之差。大概这世界上,许多人的本性便是非常低劣,教育也未必能使其开化,就算平日里装得温柔敦厚、文质彬彬,一旦到了特殊的情境和压力下,就会显露出原来的本性。袁嘉志就是这种人。

推开“水刑狱”的大门,忽地迎面扑来一股寒意,身上虽然穿着厚重的衣服,但这种寒冷却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直达骨髓,似寒冬中饮下一壶冰水,浑身一阵战栗。

我们开门的同时,耳边传来一阵潺潺水声,进去一看才知道,这间石室的中央,挖了一口约有四丈的方形水池。池子的四周用乳白色砖石围砌,砖石的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池面在火把的映衬下,水光潋滟,泛起粼粼微波。不过我们心里都明白,这看上去如澡堂子般的人工池子,实际的用途是溺死活人。

中国历史上,将人投入水中溺死的刑罚,称为“沉水”。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把人沉入河中的刑罚了。北魏时还规定“巫蛊者负羖羊拖犬沉诸渊”,凡是利用巫蛊之术害人者,均要背负一头黑色公羊、拖着一条狗,一齐沉入水底。此外,由唐朝官员李福创造的“沉竹笼”溺人的刑罚,也在中国南方许多地区流行,成为一种处治奸宄的手段。

除了水池之外,石室的四面还有不少用于水刑的刑具。比如将人倒吊,只让其头部浸入盛水木桶的“溺首”,还有以木架捆人手脚,将漏斗塞入口中不断灌水,直到受刑者肠胃爆裂的“濯舌”等。其中最恐怖的,莫过于明代发明的“秽缸之刑”。

所谓秽缸,不过是一口高约九尺的圆形水缸。受刑人裸身置于缸中,每日灌以大量清水和些许米粥,便溺皆在缸内,时日一久,秽物盈缸,缸中之人自然气毙而亡。这种恶毒的刑罚,比之吕后虐杀戚夫人的“人彘之刑”也不遑多让。

“韩晋老师,你看这个。”袁嘉亨用火把照亮一面壁画,“我倒从未见过这种水刑。”

墙上绘着一艘大船在水中航行,船上立着三四个鬼卒,船后拖拽着一个活人,那人脸上痛苦万分,身体和头部都浸在水下。

也是赶巧,我上周正读完一本研究中国海盗史的书,里面正介绍过这种水刑,眼下便现学现卖起来:“这叫‘游舸’,又称‘呵浪鱼’,是古代海盗常用的一种刑罚。施刑时,绳子一头系在船上,一头系在受刑者身上,再将受刑者丢入海中,活活在水中拖拽而死,是专门处置叛徒的酷刑。相传起源于北宋末年,发明者为海盗鱼庆,字弄潮,诨名‘滚海鲛王’。以他为首的海盗当年在福州沿海为祸不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令朝廷很头痛。”

陈爝也道:“与此相似的水刑在欧洲也有记载,他们称作‘keelhauling’,最早提及这种刑罚的是一份一五六〇年的荷兰海军记录,该刑直到一八五三年才被正式废除。”

袁嘉亨听了,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们沿着水刑狱石室的墙壁巡查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出口。别说出口,墙壁上的石砖排列之紧密,恐怕连一条缝隙都找不到。

“这地宫就这么大,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走得腿都要断了,还是没见到!出口究竟在哪里?到底有没有出口?”袁嘉志见此处也无出口,竟冲着陈爝发起脾气来。

陈爝不理他,低头立在水池边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袁嘉亨好声好气地劝道:“哥,陈先生不是在想办法嘛,你在这里骂人也没用啊!”

谁知袁嘉志勃然大怒,走到袁嘉亨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不着你这个废物来教我怎么做人!我想骂谁就骂谁!”

袁嘉亨涨红了脸:“你蛮不讲理!”

袁嘉志听了,举起拳头就要打,可过了半晌,这拳头也没挥下去。我本以为他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下不去手,可我一看袁嘉志的脸,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虽提着拳头,双眼却没看袁嘉亨,而是投向了石室的大门口,满脸都是惊愕骇异的神情。

我正想上去询问,刚迈出一步,顿时停住了。

石室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极了火山狱石室内听到的足音。

更奇怪的是,石室外的那个人,似乎正朝我们急速奔来。

2

紧张的情绪在石室中蔓延开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门口。

我感觉喉口发涩,四肢也非常僵硬,此时如果发生什么危险,我一定躲不过。在阴暗的环境中待久了之后,人的五感和身体机能也会退化。

门外的足声越来越密,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显得格外诡异。

袁嘉志缓步来到门口,侧身躲在一旁,双手握住火把。瞧他的样子,是准备挥动火把击打冲入石室的人——不管那是不是人。

就在袁嘉志刚摆好架势的同时,门外人影一闪,抢入门内,袁嘉志蓦地挥动手里的火把,朝那人影狠狠挥打过去!还是陈爝眼尖,看出来者的身份,忙大喊道:“住手!”

袁嘉志反应也算敏捷,生生止住挥出的火把。但那人被挥动的火把一惊,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我们定眼一看,来者正是袁府的女仆董琳。

袁嘉亨瞪大双眼问:“怎么是你?”

董琳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死……死人……”

她急得面色通红,若非遇到了极为惊险之事,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袁嘉志早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处发泄,眼下董琳算是撞上了枪口。他当即怒道:“说清楚一点,什么死人?谁死了?他妈的,说个话还吞吞吐吐讲不清楚!”

董琳用手撑了几下,没能站起来,陈爝见状忙上前搭了把手,将她搀扶起来。董琳急着回袁嘉志,来不及向他道谢,忙道:“那边都是死人,好可怕……好多死人……”

陈爝温言道:“你别急,慢慢说,哪里有死人?”

董琳缓了许久,才陆陆续续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她语速本来就慢,加上急躁,说一句话总要补三句,我们听了好久才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原来我们走之后,留下的人也没闲着,尤其是袁嘉月,嚷嚷着要出去,拖着储立明医生和董琳在石殿里找出口。石殿里找不到什么,又钻进转劫所牢房去逛,理由是之前我们在转劫所只是匆匆走了个过场,并未一间间地去看,所以也不知道后排几间牢房中有什么东西。袁嘉月比较有耐心,每个囚室都推开牢门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