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宇点头:“我知道。可是中间有几个措词我还想来确认一下。”
至于那天说了什么,连程如意自己都不记得了。当时本来就心不在焉,问的又是相关专业的话,她就顺口答了,没用什么脑子。
坐下来说:“你问吧。”
蒋承宇问了几个关于心脏病患者受到刺激能致死的问题。
接着问:“受刺激致心脏病患者死亡是否有时限,是会立刻致死,还是中间会有一个时间上的缓冲。”
程如意告诉他:“这都说不准。”
“那你的病人宋晓雪是几点病发的?”
程如意想了下说:“当晚十一点二时几分看护来叫我,说宋晓雪身体突然不适。我接着对她进行抢救,没有半小时,她便去世了。”
“那在此之前她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程如意说:“八点来钟的时候我去病房看过,她躺在床上是有些不舒服,我替她做了一下检查,没见什么太大的异常,我就告诉她有问题随时叫人。”
蒋承宇在头脑中迅速整合几个时间点。
夏明月是晚饭时间过去的,按着她的说法也就六点多。而程如意八点多钟去过病房,宋晓雪身体是有不适,可那时还没有出现危及生命的征兆。到了十一点多她身体状况及转直下,直至抢救无效去世。
最后他问:“当时公方来取证的时候,这些问题他们都问过了吧?”
程如意说:“问过了。”
蒋承宇道过谢意离开。
路上隐隐觉得透不过气来,扯开领带扣子,同时将车窗打开。懊恼得无与伦比,怎么会让夏明月在里面受了那样多的苦?有些事情她一定没有告诉他,即便那些训问人员没有对她进行刑讯逼供,但待遇一定十分糟糕,意欲从精神上摧毁她都说不定。
蒋承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一紧,狠狠踩上油门加速。
平时无数次进出公检法,早跟这里的人和事都混得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回板着脸进来,“啪!”一声,将手中的资料和录音笔摔到相关负责人的桌子上。
“马上释放我的当事人,否则我以徇私舞弊,玩忽职守的罪起直诉你们,到时候别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神色一慌,叫了一声“蒋律师”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怎么还发起火来了。”
蒋承宇从来不畏惧这些人,他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再加上自然的生长环境,其中的宵小他都再清楚不过。
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中间拿了别人的好处,就敢徇私枉法,故意整治我的当事人。在现在这个风尖浪口上你们也敢,就不怕身上的皮被硬性的扒下去。”
那人马上过来安抚他的情绪。
“小蒋啊,这种话可不好随便乱说,我们都是公事公办,什么时候敢徇私枉法了。”
“那就是你们的专业水平下降了?”
一句话,问得那人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实在没法说是或者不是,若说是,对自身的工作本身就是种否定。若说不是,就是被蒋承宇言中了。
其他人一定看不出什么,但是蒋承宇是专业人士,稍一用心就不难看出问题所在。
夏明月这一回是被人给阴了,一定有人想整治她,而且这个人有一定的权势,否则不可能操纵公方,在原本就该释放的情况下持续扣押。他想除了想整治夏明月外,更大的目地是想迫使她招供,这样就能置她于死地了。为了达到这一目地,他猜夏明月在里面一定受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蒋承宇手指紧攥成拳,薄唇也紧紧的抿成一道线。
心怀鬼胎,负责人没有多说下去,只说:“你把问题说一下,我会督促他们再把证据核实一下,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立刻叫他们放人。”
蒋承宇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就说:“东西都放你桌上了,我希望今天就能释放我的当事人,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连连说:“放心,放心,如果不俱备提起公诉的条件,我一定叫他们立刻放人。”
蒋承宇走出来,靠在车门上点着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完之后,打电话说:“证据不足,他们肯定会立刻释放夏明月。但也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同样不能确定宋阿姨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不过,既然证据不足,还能关押她这么长时间,目地一定是想在我们调查取证之后,发现证据不足提出释放前审训出结果,逼她认罪。这一切违反规定的作法,肯定不是公方没有意识到,只能说明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而且权势非凡。其他的我不多说,至于宋阿姨的死是否跟夏明月有关系,你自己去想。”
许多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不辩证的去想,就很难发现真谛是什么。
当晚,夏明月以证据不足被释放。
出来的时候蒋承宇等在那里。
大步走过来,问她:“冷不冷?快上车吧。”
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依旧绚烂如诗。
夏明月没想到自己出来的这样快,强打起精神说:“蒋律师,谢谢你。”如果再晚一点儿,她或许真的会变得不堪一击。
蒋承宇说:“别跟我客气了,快上车吧。”
夏明月上车的时候还在跟他说话,问他怎么就出来了呢?
蒋承宇告诉她:“我收集了证据,也看了公方的相关证据,发现证据不足,只能释放你。”转而一想,又说:“我觉得你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运作之后,才会不按制度办事。在我提出证据不足之前对你严加审问,意欲在我收集证据的这个时间内逼你就犯……”到时候即便他再提出无罪释放的请求也都无济于事了。
说了半天,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侧首,夏明月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微茫的灯光下,脸颊消瘦,长而卷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
蒋承宇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到她的身上。夏明月即刻像小猫一样缩了进去。
汽车沉默地穿梭在城市午夜的流光中,将一切狠狠的甩到身后去。
夏明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累过,骨头散架,精神崩溃。在里面的时候就是勉强瞪起眼睛,一旦走出来,身体里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了,她终于觉得一分钟都再撑不下去,稍一安心,就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