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没开灯。
一辆大货车正停在门口,却陆陆续续有人卸货,上下进出。
阴暗不明的大办公室中黑压压地站着两帮人,各自泾渭分明。
坐在桌后面的是个瘦到有些病态的青年男子,他手指慢条斯理的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外壳,不时皱眉咳嗽。
车后的纸箱装着一盒一盒市场上最新热卖的小猪佩奇毛绒玩具,卸货的人拆开包装,手法熟练的用刀子划开公仔的后背,取出一小袋白色的东西。
正对面的一行人神情冷漠地注视着他们验货,有几个甚至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情,一直在抓耳挠腮地翻白眼。
钱元江就在这群人当中,叼着烟不紧不慢地吸。
打头的是他们大哥,比起对面年轻的张老板,袁老大看上去苍老多了。
他五十出头,半年前才动完肿瘤手术,手底下的人都在传他要洗手不干了,要不是小弟们不安分,他大概还不会那么快再干一票。
白货倒进瓶子里的动静很清脆,滴滴答答,像有无数弹珠在盘子里跳动。
张老板似笑非笑地靠在椅子上,满场就他一个是坐着的,显得十分高贵特别。
对方可能是不想跟病痨鬼计较,一个一个神情不屑。
“现在很少有面对面收货交易了。”他两手交叠在胸前,仰头望过去,言语很有几分挑衅打趣的意思,“袁老大是上次那一单吃了亏,所以才这么谨慎吗?”
后者似乎很疲惫地样子,嗓音显得有气无力,“干我们这一行,向来是做熟不做生。”
“看在王哥的面子上,我跟你合作一次,希望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坐在一起谈生意。”
张老板散漫地拍了拍手,像是对他这番言论表示赞同。
“好说,袁哥有诚意,我们小一辈的也不会没点表示。”
底下有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货验完了,没有问题。”
跟在袁老大旁边的人不爽很久了,抬头骂骂咧咧:“现在货交齐了,该汇款了吧?”
他见怪不怪地眯眼笑:“不要着急。”
“袁老大算是老江湖了,怎么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跟愣头青似的,那么不懂规矩。”
懂规矩的袁老大不想跟他逼逼,入乡随俗地面无表情,“不知道张老板还有什么意见?”
“意见不敢当,只小小的跟袁老大提一件事情。”
他倾身挨在桌边,把手肘搭在上面,“既然是王哥让你跟我交易,那他难道没告诉你……如今洋城和鸿州这片区走货的生意,是谁垄断的?”
袁老大一直无精打采的眼皮至此终于睁开了。
尽管一句话没讲,对方却毫不介意地自问自答:“您可能得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意伙伴了。比如,我。”
他瞳孔里透出一股锐利:“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张老板居然还冲他抛了个不要脸的媚眼,“您当然不知道,您不是养病去了吗?”
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四下里响起一片整齐的机械声,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中间。
在惊慌失措的叫骂中,他笑了笑:“一路走好。”
“砰”的一声。
远在古镇的艾笑正在路边的小吃摊等烧烤,湖边上空突然接连放起了烟花,没睡的人咋咋呼呼地喧哗起来,睡着的人都趴在窗前骂娘。
谭悦把碗一推,也不喊饿了,撒腿就往外跑,艾笑则最快时间掏出了手机。
“呜哇——”白琰举着串儿手搭凉棚地看热闹,“还好没睡,不然炸都能给炸起来。”
“咔擦”。
艾笑对着绚烂的夜空照了一张五彩斑斓的画面,被美颜相机虚化成了漫天的碎钻。
鸣笛的警车几乎是从远处一路偏移过来的。
林现猛打方向盘,尖锐的刹车声刺破夜空,轮胎在地面划了条清晰的圆弧。
他刚拉开门,耳边就听到两道突兀的枪响,这附近实在太静了,响声扩散到远处竟荡起了回音。
林现当即一凛,把目光跑向身后气喘吁吁的赵凯,眼神里带着疑问:“我们的人?”
他摸着耳机摇头,“两组人都没来,特警还在北环立交的。”
“那这是?”
赵凯思索了两秒,笃定道:“黑吃黑!”
他的尾音还没落,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响盖过了浩然正气的警笛,只见前方的三层小楼亮起刺目的白光,爆炸的玻璃碎片跟着火焰一齐冲了窗。
林现和随之而来的警察们立即抬起胳膊挡住头脸。
滚滚浓烟伴随着难闻的气味争相恐后的上升,眨眼便照亮了半边天空。
他拨开满身的碎渣子,再度与赵凯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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