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一数,她的确做过很多对不起阮盈沐的事情,但是那时候她还小,她只是很讨厌这个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野孩子而已。
父亲终身只有母亲一位妻子,外人谈论起将军府,总是会以艳羡的口吻说起老将军和夫人感情如何深厚,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这一切都被阮盈沐破坏了。那日父亲同母亲大吵一架,母亲便整日落泪,她和阮馨躲在一旁,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那个野孩子身上。
所以她曾经在大冬天将她推进池塘里,待她快要淹死时才害怕地大声呼救。她也曾经将首饰偷偷放在她的口袋里,然后陷害她偷了东西……
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阮盈沐后来生活得很好,她再也没欺负过她了,为什么她到现在依旧念念不忘那些过去的琐事呢?
想到这里,阮温又悄悄挺直了脊背,“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了,反正外人只知我们是姐妹,你与我闹翻对你没什么好处。”
阮盈沐顿了顿,转身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用气声道:“呵,二姐姐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指望廉王殿下哪日一时兴起想起要休妻,妹妹能帮二姐姐说上几句话吧?”
“你在胡说什么?”
“妹妹没什么别的意思。”阮盈沐放开了她,笑道:“妹妹的意思是,二姐姐应该把心思放在寻一些偏方良药上,靠人不如靠己。”只要替廉王生下嫡子,又何至于如此担惊受怕,连如此夫君频频纳妾也不敢多一句嘴。
阮温被她堵得胸口剧烈起伏直喘气,阮盈沐却不再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阮盈沐与豫王殿下隔了小半日未见,便觉得他的脸色又更苍白了一些。想来是平日习惯躺在床榻上,今日在宫里却要时时保持端庄礼仪,身子便吃不消了。
“你去了何处,现在才回来?”萧景承面色不愉,见了她便略带些责备地问道。
“妾身先是去了皇后宫里请安,又去了贤妃娘娘宫里拜见贤妃娘娘,最后是在纯贵妃那里用了午膳。”阮盈沐细细地一桩一件向他报告,说到贤妃时特意留神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出她所料,豫王殿下对于贤妃并无任何反应。
萧弘奕在一旁打趣道:“这才几个时辰,四弟便如此思念弟妹,果真是大婚不久,蜜里调油,真叫三哥羡慕啊!”
未待萧景承皱眉,阮盈沐便笑盈盈回道:“三哥说笑了,你与二姐姐不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么,又何必羡慕我与殿下呢?”
这话一出,廉王夫妇具是脸色一变。
阮盈沐心道,看来廉王也不算脸皮太厚,还知道她是在反讽。而萧景承则颇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面色缓和了一些。
几人之间再无多话,一同往承天殿去了。
依照旧例,大年初一这日,大楚皇帝要在酉初举行宗亲宴,宴请近支诸王与皇子皇孙,体现皇室繁茂和睦。
这场宗亲宴极为正式,殿内设有六个乐队和数十位舞姬,殿外还候着杂耍艺人,供参与宴会的皇帝和皇子亲王们赏乐。
酉初一到,准时开宴。由仪礼司恭请明文帝先坐上御座龙椅,乐队开始奏乐,明文帝就坐,奏乐停止。随后鞭炮鸣响,皇后入皇帝身侧凤椅,皇太子位于皇帝东侧,妃位以上的后妃两两相对居于两侧,随后便是诸亲王、王妃、公主、驸马等依次上殿,陆续就坐。约莫一刻钟后,大殿内诸位便全部安坐下来。
阮盈沐心知今日这场宴会是形式礼仪远远大于用膳,若要真正能吃上东西,怕是最起码要小半个时辰后。
果不其然,第一轮是敬祝明文帝。乐队一开始奏乐,众人便纷纷离座,依长幼秩序列于大殿中央,行跪拜大礼,以恭祝皇帝新年吉祥。待皇帝饮完杯中酒后,众人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共同举杯饮酒。
阮盈沐以衣袖遮杯时,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他薄唇轻抿,微微沾了些酒液,随后便放下了。于是她有样学样,也只碰了碰酒杯沿口,不真正饮下。
萧景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一侧首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片刻后又附身凑近她的耳边,用低沉轻柔的声音问道:“今日怎么不一饮而尽了?”
他凑得太近,阮盈沐又想起了自己除夕夜的豪迈之举,脑子里突然闪现了自己扑在他的腿上无理取闹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由面红耳赤,不得已将人往边上推了推。
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殊不知两人这副模样,落到了旁人眼里,却像是在打情骂俏。
萧景承轻笑一声,坐直了身子,不再逗她。
总共敬祝了三轮后,乐队演奏,舞姬献舞,终于到了进膳的环节。
宫女有条不紊地清理撤离各桌上的糕点、酒盏,片刻后,便依次开始上菜。
阮盈沐午膳时在含春宫并未进食太多,一番折腾下来,此刻也有些饿了,只得克制着自己端庄地坐在位子上,等待宫女们上菜。
宗亲宴排场如此之大,自然菜品也是十分丰富的,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具是来自大楚各个地方的特色珍品,由各地水、陆两路加急送来的,到达京城后再经由御膳房的大厨精心烹制,极为新鲜美味。
等到菜肴上齐,众人再一次敬谢圣恩,便可以开动了。
第33章
皇帝御桌上共有冷膳、热膳、荤素甜咸点心六十四品,依照身份尊卑依次递减,到了亲王桌上就只剩下二十七品,但仍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满桌子的佳肴,每一道菜品应当具是有讲究的,不过虽说阮盈沐向来胃口极好,对吃食却无甚研究。今日宴会极为正式,保守起见,她便只挑了自己认得出来的鱼虾水产,斯斯文文地小口进食。
豫王殿下却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手上无聊地把玩着酒盏。半晌后他才动了筷子,也去戳了戳桌上摆的鲟鳇鱼。
阮盈沐手一顿,收回了筷子。
数一数,她也算是有幸同豫王殿下一起用过了几顿膳,倒是从未见过他对哪一道菜品露出些兴趣来。难道殿下喜食鱼虾海错?
她等了片刻,只见他挑了鱼身子上最肥美的一块鱼肉,随后筷头一转,居然落到了她的碗里。
???
萧景承唇角含笑,温情脉脉道:“爱妃既然喜爱吃鱼,便多吃一点。”
阮盈沐身子一抖,感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快要落了一地。豫王殿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唱给谁看?平日里在豫王府里总对她爱理不睬的,怎地一有外人在场,便做出如此深情体贴的模样来?
但若是论装,她可不会输给谁。因而,她很快便不甘示弱地挟了一筷子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食材的菜肴,放进了他的碗里,万般柔情蜜意道:“殿下也多吃一点,身子才会好得快些呢。”
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示弱,在旁人看来,谁又能不说一句豫王夫妇感情深厚呢?
果不其然,丹乐长公主笑道:“去年的宗亲宴上本宫还暗自伤神,可惜了豫王不能出席。今日豫王却是连同豫王妃也一起过来了,本宫瞧着你们二人关系如此亲密和睦,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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