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门口的是齐厦的保姆车,齐厦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过来的,上车前,他注意到从副驾座出来给他们开门的不是日常跟着的保镖ab,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平头方脸,中等身材但身板看起来和家里那两位保镖一样结实,齐厦想起来这人前些天还负责把他父母送进机场大厅。
于是上车之后,一贯对自己周围细节大而化之的齐厦也难得清醒一回,很多事实他一直没来得及细想,却不表示他认真起来想不明白。
这两天他在别墅虽然日夜对着的只有贺骁,但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好像一直有人供贺骁差遣,为他们服务。
于是,车开出院子的高墙铁门,齐厦问贺骁:“刚才那个是你请的人?”
贺骁胳膊伸过来,手掌覆住他的手,笑道,“现在跟我分彼此,太晚了。”
齐厦微怔,这就是肯定他问的话了,可是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去落彤山他们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刚才那位好像也在。
齐厦好些天没到剧团排练,本来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的。
但娱乐圈里的事就是后浪盖过前浪,眼下最热新闻榜首被那位吸毒的俞大牌占着,齐厦早就下了风口浪尖,再加上话剧剧组同事多少知道他为人,因此他进排练厅的时候大家跟他都像往常一样招呼,就像前些日子在他身上的丑闻没发生过。
这天排练是接着上次他的戏份来,公子去山中寻做琴的桐木偶遇将军,几日后公子在他常去的酒馆听曲,将军来了,还带着一床名琴。
扮演侍从的演员把琴放到案上,齐厦做出个微怔的表情。
老戏骨在齐厦面前坐下,笑了笑:“前几天我想到当年从吴王府邸好像带出来这么一把琴,回去看看果然有,如今既然你用得着,今天就带回去吧。”
齐厦适当表示他的惊愕,手抚上琴,片刻又放下,“鸣蕉?”
接着很快回神,“我知道将军的心意,可这琴千金难求……”
这就是说他不能随便收这样贵重的礼物了,但这部戏的主角是相当有家底,问将军买他不是买不起,可是钱财那等俗物说出来显然轻薄了将军的心意。
于是齐厦神色和动作把主角心里头的矛盾也表达得恰到好处。
他一阵静默后,老戏骨不以为意地一笑:“绝世宝剑配绝世英雄才不算辱没它的锋芒,你又怎么忍心看着这绝世好琴被我糟蹋,你要真心谢我,不如现在就为我抚琴一曲,也让我听听这琴奏得出何等天籁。”
接着就是齐厦奏琴,对古琴他算是个初学者,但做做样子还是能唬住人的。
老戏骨就一直在对面专注地看着他。
结果曲弹一半,齐厦停下来了。
老戏骨说:“有问题?”
齐厦说:“陈老师,我认为刚才你的表情是肢体动作过了,将军终究不是个爱好音律的人,他对主角的认同在于他们对自己认定的事都格外执着,而不在于琴音本身。”
老戏骨认真反驳他:“一件用心准备的礼物,在公子接收之后,将军就算性子再粗,也会有一个认真观察收礼人表情的过程,我刚才是在观察你。”
齐厦分寸不让:“可是他是把自己闲置的东西顺手拿出来,以将军慷慨的性情,即使观察时间也不会长,你刚才表现太夸大。”
齐厦本来还想说他们才见两面,将军对主角从哪来这么高的热情,但想到什么,嘴张了张,却没说话。
而对面老戏骨被他逗乐了,“台词里边说是顺手你就信?”
于是齐厦这天和老戏骨谁也没说服谁。
中午齐厦吃完饭是被贺骁带到保姆车里去休息的,排练室的空调果然不够暖,待久了手脚冷。
齐厦自己把椅背略微往后放平,人躺下去,眼睛望着车顶,似是问贺骁又似是自语:“我错了吗?你给我分析分析,有时候我认知角色的确不太准。”
将军送这把琴到底是着意寻来还是本来有的东西顺手人情,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情节,偏偏沈老师没有写明,只能靠他们揣测。
齐厦演技不错,只是对隐喻剧情的理解总是跟不上,以前一直是女助理帮他分析,他这是有心求教了。
贺骁抖开薄毯给他搭上身,“就将军家里东西顺手送,主角都得考虑那么久,将军要说他是花大功夫找的,主角琴是会收下,但必定会使劲浑身解数还他这个人情。”
他眉头微微皱起,对齐厦笑下:“将军那样的个性,看重一个人,即使做了什么也不需要对方知道,他完全有理由说谎。”
齐厦立刻愣住了,他向贺骁求教固然是因为眼前只有这一个人,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齐厦觉得将军这个角色跟贺骁本人很像。
齐厦思维立刻从剧情抽离开,片刻怔愣,手突然抬起来搭上贺骁的手:“那你送我的琴呢?”
是的,贺骁也送过他一把琴,价值不菲,当时贺骁的说法是,琴是贺母的东西,给齐厦公演时在台上用,之后再捐出去。贺母想借齐厦的手做慈善。
齐厦之前深信不疑,但现在心里头有些拿不准了。
他拿不准的又岂止是一把琴,齐厦一直以为贺骁到他身边保护他安全,他配合之外也在照顾贺骁,先前单纯作为主顾的时候是,后来成了情人还是。
可早上那个男人在之前他外出需要更多安保人员的时候已经出现过几回了,那是贺骁自己的人。
贺骁全然不知这话题怎么扯他身上了,而且还顺带翻出旧账。
他当时花大价钱给齐厦买那把琴是真没指望齐厦知道记得他的好,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包括他为齐厦做的所有事,做了就做了,看着齐厦高兴他也开心,大肆宣扬地讨功,寒碜不寒碜。
但齐厦明亮的双眼望着他,甚至还带着些哀求的神色,“你别骗我。”
眼下承认也没什么了,贺骁目光深沉地笑着说:“是,我买的,你男人送你点东西有什么不对?”
齐厦略微睁大眼睛,“……”
片刻,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除此之外,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原来事实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很早之前就是贺骁在自发地宠着他护着他了。
由此一来,下午排练格外顺利。
接下去的一幕,是太后寿诞要在西郊大肆造园,但国库里头原本就没几个钱,于是宗室有好事者想了个办法让京中权贵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