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无常的男人
一曲罢,余音袅袅。
他转过头来,笑容僵住,“明璋公主?”
嗓音温雅低沉,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绞着手指,“是……是我,抱歉我,我打搅柏公子雅兴了。”
“公主言重了。”柏屿收了笛子,含笑伸手,“我当是我妹子,故而不曾停下相迎,实在怠慢,公主请进。”
他衣衫上染了紫藤香,淡淡的往我鼻子里钻,我心跳得飞快,几乎都快蹦出来了。
“公主也是来找舍妹的?”柏屿煮茶手法与柏清并无二致,焙茶沸水,轻飘飘的动作在他手底显得那么高雅脱俗。
“嗯。”我点了点头。
“听下人说,清儿正与贵人会面,公主恐怕要等一会儿了。”他道。
贵人?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的是我跟苏行止么?
为了苏行止来之不易与美人独处的机会,我打算闭口不言。
喝了会茶,柏屿恬然自得,我却拘谨万分。这实在怪不得我,我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此人有如风雅仙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所幸柏屿打破了这尴尬,他道:“公主大婚柏某未能到场,实在遗憾,只能此刻道一句百年好合了。”
“不用不用。”我忙摆手,谁想跟苏行止百年好合,我只想跟你白头偕老。
他颇为诧异的眼神扫来,我才惊觉失言,急忙补道:“我是说,柏公子你太客气了。”
柏屿淡淡笑了下,抬手添茶,“公主说笑了,好歹柏某与公主也有几分交情。公主如今虽不是开府自立,但苏二公子品貌俱佳,文武双全,倒也是公主良配。比起宫闱凉薄,苏府之于公主,却是新一番天地。”
我静静地望着昀釉青瓷的茶盅底绿芽舒卷,渐渐笼罩了整片盅底。
一如三年前,他的话又一次铺满我的心房,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阳春三月的暖风,而是深秋的冷雨,击得心微微生疼。
三年前,也如这般是个晴天,高贵妃刚刚在后宫站稳脚跟,迫不及待拿服侍我的嬷嬷开刀,我竭力反抗,换来的只是嬷嬷更多的杖责和高贵妃的女儿、我的四妹庐阳公主的一番奚落。
我哭着跑去求见父皇,却被拒之门外。心急返回去救嬷嬷,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扭了脚。
那个时候,我所有的侍女都被高贵妃扣押在殿里,幽长的宫道空无一人,回想母后过世后受的委屈,一下子便撑不住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柏屿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身着干净的官服,与灰头土脸的我云泥之别。
他低头望我,犹疑道:“明璋公主?”
我满脸泪痕点头,他搀扶我起身:“怎么摔倒了?”
他长得那么好看,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我从未在宫里见过他,但不知怎么就相信了他,小声哽咽道:“扭了脚。”
他蹙眉,道:“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这样,我背公主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宁可躲得远远的,也不愿回去看到嬷嬷受罚却无力相救。
柏屿诧异,但他什么也没问,背着我去了太医院。
在太医院里,我见院首对他十分尊敬,这才知道他就是柏相家的大公子,柏屿。
柏屿笑道:“前些年我一直在外游学,虽未曾见过公主,但常听舍妹提起。”
原来是这样,肯定是柏清常常提起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我是明璋公主。
我跟柏清很要好,自然认为她哥哥也是很好的人,加上柏屿做什么都完美无瑕,我顿时忍不住,把一腔苦水倒给他听。
柏屿听罢,只是轻柔地替我拭去眼泪,望着窗外的烟柳淡道:“世人皆有不如意事,谁又能处处顺心,从前是孝贤皇后庇护,如今,公主该学着长大了。”
只这一句话,我将过去十四年的张扬通通收敛,因为他说,我该学着长大。
绵绵不尽的思绪在脑海萦绕,又想起他说如今是我的新一番天地,不禁有点悲从中来。我一直隐藏得很好,除了两个贴身大丫鬟,连柏清我都没告诉过,却不知柏屿对我的心思,知道多少。
还在苦恼间,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我霎时脸烧的通红。我……我怎么在柏屿面前总是丢脸?
柏屿显然也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嘲笑,温声道:“看来舍妹今日是被贵人缠住了,时候不早,不知可否有幸邀请公主一同用膳?”
好呀好呀,心里乐开花,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羞道:“麻烦柏公子了。”
他唤来侍女,“告诉小姐,就说我今日找她有事,让她晚间回府一趟。”
侍女躬身要走,我忙叫住:“你跟你们家小姐说一下,就说本公主和大公子出去吃饭,叫她不要担心。”
苏行止和柏清在一起,应当也会得知吧。
柏屿问我去哪儿吃,我说要去天香楼,他有点诧异,更没想到我对天香楼的拿手菜如数家珍,后来我告诉他我以前每回跟苏行止出宫都要去天香楼大吃一顿,他这才了然。
他道:“那时候我在外游学,竟不知公主和驸马原来是青梅竹马,如今也算佳偶天成。”
又谈到苏行止身上,又谈及这劳什子的亲事,我暗暗抽了自己两下。
饭后聊了一会儿,柏屿还有要事,将我送到苏府前一条巷子就止了步,“虽然公主与我只是故交,但人言可畏,柏某便在此与公主辞别吧。”
我只能点头,看他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依依不舍的回苏府。
前脚刚踏进府,门口那个叫阿福的见了我像见了金元宝一样喜得语无伦次,“夫夫……夫人,公主,公主回来了。”
几乎平地炸起惊雷,立刻一大帮的人涌了过来,把我团团围住生怕我跑了似的,冲里头喊:“夫人快来呀,公主回来了……”
莫名其妙,我是通缉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