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进了里屋,脚下生风,一点迟滞的样子也没有。
我心里一股气也冲了上来,走就走,谁稀罕待这儿了!
好心好意来看他,他还敢给我甩脸子?不就是没带他去见柏清吗?至于这么生气?我不也是为他伤腿考虑嘛!
气呼呼进了软轿,小桃轻声道:“公主莫要生二公子的气,公子他也是在气头上,说话有些冲,公主将将哄着些就好了。”
我掀开帘子瞧了小桃一眼,那柔婉的眉眼倒正是苏行止喜欢的类型,我撂了帘子没好气道:“他气头上就可以冲我发火?你这么了解他,你去哄他好了!想必他也很宠你的!”
小桃轻叹一声,外头抬轿的下人们戏谑低语,声音大得我都听见了,“公主不愧跟咱们公子是夫妻,这恼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谁跟那混球一样了?谁跟他一样了?!我很生气!
我跟苏行止这一回闹得有点僵,直到八月底还是互不理睬。那天苏夫人硬逼着他把敬献太后所用寿礼送过来给我,才勉强说了几句话。
太后并不是我的亲祖母,她是先帝继妻,一生无子,不过她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对我也很好,不过她年纪大了,时常会犯糊涂。
寒露扶我进了马车,苏行止见我进来,转头看向窗外,我哼了一声。
一路无言,临近宫门时他顿了顿,“今晚人多,你不要乱走。”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是皇宫哎,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难道还会迷路?
寿宴设在玉章宫,我们到的时候,现场已有许多王勋贵胄在寒暄,一些官员见苏太尉到了忙过来套近乎,也有些不住地拿眼瞄我。
我明白,这是我成亲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免不了要勾起他们的好奇心,看一看那个被绑上花轿的公主。
苏行止板着张脸拖我走,待看到柏清时,两眼放光。
柏清也看见了我们,朝这边笑了一笑。苏行止立刻喜笑颜开,上前行了一礼,“柏姑娘。”
柏清回礼,柔声道:“苏公子腿伤可大好了?”
苏行止摆手道:“无妨无妨。”
“是吗?前些日子公主提及此事倒是十分愧疚,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好药方呢。”柏清瞟了我一眼。
我直朝她使眼色,苏行止还当他瞒着我呢,柏清你怎么能把我卖了?!
我颇为担忧地看着苏行止,孰料他半分眼神都没给我,淡淡道:“如此倒是麻烦姑娘了。”
柏清微微一笑,我拉着她走远,埋怨道:“你做什么揭发我?他还没跟我明说呢!”
柏清嘴角一勾,露出个讥讽的笑容,“只有你不知道而已。瞧他方才那副样子,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他腿伤的事?歇歇吧,你家这位心思机敏,狡黠诡诈,远不是你能看清的。”
她顿了一顿,轻哼道:“苏小侯爷从前的手段,你若知道了只怕会吓死你。”
我心下略微不快,柏清这是打哪儿对苏行止的偏见?我沉着脸:“他或许是聪明了一点,但就是耍耍小把戏,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我是知道的。”
柏清一愣,继而失笑,“原来你误以为我在贬低你的夫君呀?哎呦,这是护短了?”
我被她说的脸红,恼道:“才不是!”
柏清正了正脸色,淡道:“人心隔肚皮,物是人非。你又能了解他多少?前几天他奉命肃查滁州兵器案,将多年盘结势力一并铲除,这份心智,几人能达?苏行止此人,远非表面你所看到的那样。跟你那精心盘算几乎将东宫取而代之的五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喉咙梗了梗,到底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慌,或许是因为他人眼中的苏行止和我印象中截然不同,或许因为柏清说的后半句话——五哥精心盘算几乎将东宫取而代之。
不是不担心的,安平十四年后,父皇对太子哥哥愈发厌恶,曾一度扶持五哥,甚至有过易储的想法,若非三公和柏相竭力反对,只怕我那太子哥哥,早已不是现在这副情景。
“好啦,他若能一直爱护你,也没这些烦心事。”柏清拉我,“寿宴快开始了,进去吧。”
我被她僵硬地拉进去,坐回苏行止身边。不知是不是受刚才那番话影响,我认认真真打量他,竟发现了一些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眉目依然俊朗,隐约有几分童年的影子,不笑时面色淡漠,那双迷离桃花眼少了戏谑,多了一些沉静,深不见底。
察觉我看他,苏行止调头扫了我一眼,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字?看这么久!”
“有。”看着这熟悉的欠揍的神态,我不仗义道:“写了‘色眯眯’三个大字。”
我没说错嘛,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柏清,可不是色眯眯么?
苏行止嘴角一抽,伸手捏我的脸,凑过来附耳道:“彼此彼此。”我不仗义道:“写了‘色眯眯’三个大字。”
臭不要脸!我今天一眼都没看柏屿!真的!
好吧,偷瞧了几眼。
我这厢还没腹诽完,就听见不远处不知谁家的贵女小姐娇声气道:“嘤嘤嘤,明璋公主跟驸马真真叫人嫉妒得发狂,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情,嘤嘤嘤……”
默……
什么调情,掐得可疼了,你嫉妒我让苏行止掐你去呀臭丫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哪个贵女造谣,就有礼官高呼:“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立刻呼啦啦起身跪了一大片人,我亦跪拜在人群里,看着那明黄色的龙袍从跟前走过。
太后父皇分别落座后,礼官击钟鸣缶,父皇和诸位哥哥致贺词,高贵妃也在一旁奉承伺候。
我遥遥望着太后,那个一头银发的老人,曾经十分宠爱我的老人,默默叹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身边苏行止静静看了我一眼。
上头忽然闹将起来,众人不明所以,我也翘首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