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相府墙真高 畅青 2199 字 19天前

皇室岫玉早就在改服换制时毁去,为何父皇独独留下我这块恶作剧过的岫玉,为何在前不久,才追忆旧事似的将之挖出给我?

狐假虎威,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当年一时顽闹留下的狐狸,竟叫父皇另起心思,委以如此重担。

我捏紧岫玉,皱了皱眉头:“让苏太尉出来吧,不需藏着了。”

既然狐假虎威,孙老元帅能看出我是军权的左右者,那么持有虎符的苏太尉,大抵早就来会合了吧。

孙老元帅捋捋胡须,眉眼俱是欣慰的笑,对亲信道:“去请太尉大人过来。”

亲信去了很快回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苏太尉,我的公公。在家里我尚且能尊他为长,可如今我是君他是臣,再见面已然十分尴尬。

苏太尉看见我,抢先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老臣,叩见公主殿下!”

临肆高台的风景不错,飞檐沥瓦,悬着长串风铃,一阵风吹来,铃声清脆幽远。

我抱膝坐在高台上,无神地眺望宁城十万烟火人家。

“苏大人,父皇临去前,可曾说要我怎么做?”

“陛下当时油尽灯枯,但对储君依然郁结在心,是以只吩咐老臣遵循持岫玉之人意,未来天子,由她定夺。”

未来天子,由她定夺。父皇,女儿不过一介俗子,如何担得起决定未来天子的重任?!萧钧,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萧昱,人称明君贤王。

父皇,你尚且犹豫难定的事,为什么要交给我?!

廊下一阵风动,风铃摇摆不定。有人静静落在身后,声音冷肃:“公主叫属下有何吩咐?”

我回过神,道:“去告诉元帅,明日大军拔营,回京。”

穆周恭声:“是。”

说完他转身欲走,被我叫住,“等等,他——怎么样了?”

穆周愣了下,反问我,“他是谁?”

我懊恼,抿唇不语。片刻功夫穆周才反应过来,向我赔罪道:“公主无需担心,属下有数,只是些轻微外伤,驸马无碍。”

“知道了,你下去吧。”

穆周转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事递给我:“公主,这是帝京旧人给您的信。”

帝京旧人?我疑惑,接了下来。

行云流水,信封上的字熟得不能再熟,我心下了然。

拆开一看,果然是他。我原以为他会是萧钧的说客,孰料信中通篇未曾提及皇位。

“老父怜儿,不胜哀痛,吾妹柏清临去,可留有遗言?”他问的竟是这件事。

柏清殉国的事是早已传到帝京的,父皇感慨她巾帼英雄,将她与齐允合封“应侯”,也算了了她一桩心愿。

我把信收起,吩咐穆周,“告诉他们,柏清无所惦念,临去并无遗言。另外,你派人找到柏屿,让他安排一下,我要见太子一面。”

穆周迟疑,“见太子?”

是的,是时候见见我这位胞兄了。

苏太尉接管大军,次日拔营回京,萧昱拥兵关外,并未与我们发生争执。

关外百姓井然有序,毫无被驻军叨扰的现象。贤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初夏的时节,气候闷热,我难得地骑了马,穿行在半人高的草地里。

似有大雨将至,西南角乌云蔽日,虫鸣此起彼伏,闹腾得人心烦躁。

苏太尉在我身侧,他知道我和苏行止的冷战,并未劝我,只是将萧昱的政绩同我说了一些。

我默了好一阵,问他:“您也希望我扶保五哥吗?”

他摇头,“老臣只是想让您有更清楚的认识。太子自幼作为储君培养,论才能是有的,但五殿下这些年的作为,也不失为明君,这一切,最终还要您来做决定。”

我强行不肯承认,反问他:“你们都偏向五哥,可曾想过高贵妃,以后五哥成了皇帝,高贵妃还会放过我和皇兄吗?”

苏太尉叹气,“公主,高氏已经死了,陛下临去前,明旨令高氏殉葬。”他像怕我不知道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五殿下的母亲,已经死了。”

我坐在马上,看着秋毫无犯的士兵,心里一阵茫然。

生在帝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让我毫无后顾之忧,父皇竟下令高氏殉葬。是我,间接害死了高氏。

萧昱,你可恨我?

那天阴雨绵绵,我在一千禁军的护卫下进了宫,进宫后萧钧便不准禁军跟随了,穆周面色紧张,与对方僵持不下。

我挥手让他退下,萧钧再狠,难道还能杀了我么?

我独自一人,提着裙摆走上高高的玉阶。萧钧亲自出殿迎我,他在殿前俯视,我在阶下仰望,长长的玉阶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一如当初与父皇的诀别。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他朝我伸手,酷肖母后的脸多了三分笑意,“阿翎,欢迎你回家。”

我一顿,冷笑着反问:“家?家在哪儿?已无父母,谈何为家。”

他神色如常,淡淡说:“虽无父母,仍有长兄。”

我轻哼一声,绕过他,径直进了大殿。没了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没完没了的朝事,这正殿空旷得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