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屿顿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从前我以为殿下最多沉湎伤痛,时间久了就好了,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而且殿下如今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不是的,西凉有一种妖术,能叫人失去神智,太子哥哥一定是被灵栖控制了,你常接近他们,你伺机杀了灵栖就好了。”我抓着柏屿的袖子哀求。
柏屿怜悯地看着我,“公主,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少年时那些点滴……殿下他没有被控制,他是真的——愿意为了灵栖去背弃全天下。”
我的手一松,仿佛最后一个人,拿走了我心中天平上萧钧的筹码。曾经他们是萧钧的知交、恩师、伴读,现在,他们全都站到了萧钧的对立面。
我不是没有想过选择五哥,他们比我更懂政治,比我更知道谁适合做一个帝王。
然而萧钧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自幼被当做储君培养,将来皇帝不是他,于他而言不过是死路一条。他们要我把亲哥哥推上绝路,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搜!”外面一道喝声。
柏屿面色一急,拉开屏风后暗道,将我塞进去,几个黑衣人随后跟了进来。
黑衣人拉着我衣角欲走,我却听到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抬手止住他的劝说。
“柏公子。”来者声音纤细,是个女子。
“灵栖姑娘。”柏屿淡淡回了她一句。
我心里一震,竟是灵栖,害死我母后的凶手!若非身边黑衣护卫拉着,我几乎要立即冲出去同她拼命。
“明璋公主不在此么?听下人说,她来了你这里。”灵栖问他。
“公主不过小坐片刻便离去了。”
“哦?既如此,那为何没见她回朝霞殿?”
柏屿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丝毫不见慌张:“是么,公主毕竟在宫里长大,又不是只认得一个朝霞殿,去哪里何须旁人跟着,许是去了老太后那里,又或是某个公主那里。”
“是有这样的可能,不过也不排除柏公子金屋藏娇的可能,我要搜一搜才知道,来人——”
“灵栖姑娘——”柏屿这一声十分冷硬,“明璋公主毕竟是殿下的胞妹,殿下便是再宠您。也不会毫无底线,您最好想清楚。”
灵栖没有答话,良久的沉默,一片死寂,尴尬异常。过了半晌她冷笑一声,“柏屿,你果然还和当年一样。”
“我还是当年的柏屿,你却不是当初的灵栖了,收手吧灵栖,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半分,收手吧……”
我听着听着,怎么感觉柏屿曾经和灵栖也很熟的样子,正欲再听个清楚,忽然后脖子一痛,已然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在城外大营。
床头坐着一人,以手支额,斜倚着床榻。
他眼下灰青,不知是有几天没有休息好,唇边一圈胡茬。不是说自己英姿挺拔,不是挺爱惜容颜的吗?怎么现在这么邋遢都不知道打理一下?
我静静地躺着,趁着这片刻闲暇,偷偷打量着他。苏行止,你可知比失望更令人失望的是欺骗?从前我问你,你是否选择了五哥,若彼时你承认了,我最多会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但你为什么要骗我?让我在知道真相后更加失望?
想的出神,秋分捧着盆水走了进来,看见我立即惊喜叫道:“公主你醒了?!”
苏行止明显被秋分这一声惊醒,我眼神尚且落在他身上,这样一来,正好与他四目对视。
期待,惊喜和眷恋,交织在眼神中,向来迷离诱人的桃花眼,今日清亮逼人。
我错开了眼神,坐直,背过身对秋分冷道:“我不是说了,没我的命令再不准他进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阿翎,我……”苏行止刚说了一句话就被秋分止住往外推,我听见她在小声的劝说:“驸马您先出去,等公主消消气,先出去先出去……”
秋分废了好大劲才把他推了出去,回来对我讨好地笑了笑,“公主莫气,人已经走了,您睡了好些个时辰,想吃些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
我看着手里的岫玉,玉质通透,握在手里温凉。
“替我梳洗一下,我要去见太尉和孙帅。”
虎贲营森严壁垒,禁军令铁面无情。苏太尉皱着眉头,孙元帅捻了捻花白的胡须。
“公主可决定了?”
“决定了。长兄萧钧,沉迷敌国女子美色不可自拔,偏听偏信,性情用事,如此德行俱损,岂堪国家之大任,萧翎蒙先皇恩赐,携虎符拥立明君,五皇子萧昱,人品俱佳,德才兼备,宜入主帝位。”
我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请二位大人,拥立新君。”
苏太尉沉吟了会,“那老臣现在便拟旨,昭告天下。”
“等一等。”我截住他的话头,“在此之前,我先见一见五哥。”
萧昱的兵马在城南,拔营数十余里,附近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丝毫苦言。
萧昱亲自出营接我,他一身缟素,披麻戴孝。
看见他穿着,我心里一时惭愧。父皇去世,乃是天下大丧,三军缟素,万民衣白。而我们这些亲生子女,非但没有服丧,反而争个你死我活,勾心斗角,简直枉顾孝义。
他下了马,朝我淡淡笑了笑,“妹妹。”
我亦下了马,走到他跟前,看着他两颊突起颧骨,随口说了一句客套话:“五哥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神落寞,“父母俱丧,心里一时难过。”
我猛的想起,是的,父皇去了,临终前还下令处死了高贵妃。我们失去了父皇,可对五哥而言,他同时失去了父母双亲。
我沉默不言,直到跟他进了室内,只剩我们两个人,才垂了眼睑,“对不起,父皇是为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