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为什么?”谢昀这一路都不怎么说话,俞乔背他肯定是累的,而他这么被背着,也不会轻松,两条腿的胀痛越来越明显,不用拆开,他都感觉到伤口又撕裂了。

“你说话的口音……太明显了,”虽然说的都是前朝大齐的京话,但地域性的口音区别还是存在,对比他和秦述,这种感觉就明显了。

“唔……我知道了,”谢昀问为什么,就只是好奇为什么,并非是不满俞乔对他的吩咐。

俞乔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她稳重的气质,总是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她认真说话的时候,更有一种难以反驳的气势。

而这三人的小团体,俞乔就是那个主事的人,这是他们三人的共识。

“还有……”说着,俞乔停下了脚步,似在迟疑。

“你说……”谢昀的脸颊贴着俞乔头顶的发束,声音从俞乔的头顶传来。

“别用你那研究物件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俞乔说完这话,脚步向前抬起,继续走去,她说不喜欢,但从话语里并感觉不到这样的情绪,而那就是,她真的很不喜欢了。

“我知道了,”谢昀低下眸光,有些愣住,但随即又有些恍若,“你是阿乔。”

他们两辈子从无交集,他对她的一切认知都来自“他”,但那不是他自己,他认识俞乔,是从三日前的傍晚开始的。

这个俞乔不是十年后的俞乔,是只有十二岁的俞乔,是还会直言说不喜的俞乔。

而他自己呢?他也不再是隐藏在“他”阴影之下的憋屈魂体,他报仇了,重新来过了。

俞乔不需要背负未来的那些虚名,而他也不该再多沉湎过去的阴影。

他是谢昀,她是俞乔,如此而已,倒是他着相了。

“阿乔……”谢昀本来想说那句谢谢没说出口,而是将它记在了心里。

“俞叔,乔哥不喜欢你在她耳边说话,”

秦述的声音突然从俞乔身侧冒了出来,“会痒,真的,我体会过的。”

秦述这一插话中,谈话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俞乔给了秦述一个大白眼,谢昀则是低低地笑了。

秦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这个流民聚集地是在一个山溪边的高地上,乌泱泱有将近百来人,有些面孔还是俞乔几日前在荒庙里见过的。

看来前路的情形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高地的地盘并不小,不过人族自远古时开始,面对困境就有抱团取暖的习惯,围着几个火堆,所有人的都聚在一起。

俞乔在边缘地方的一个石头旁停下,解开腰上的黑布,将谢昀放了下来。

而秦述已经麻利地到不远地方捡枯枝过来生火,俞乔蹲在谢昀身前,双手摸着他的双脚,在查看伤势,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无妨……”谢昀记得俞乔对他的叮嘱,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仅限于俞乔能听清,而且他已经有意识在学着俞乔和秦述说话的那种腔调了。

这南北混杂的腔调不伦不类得很,莫名令人发笑,俞乔抬眸瞪了他一下,就站起身来了,她看向了小溪,眼中的光芒亮了亮,“秦述过来……”

“有水自然会有鱼,等着吧,明儿早上,我们吃烤鱼!”

深秋夜里的溪水太凉,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下水并不明智,而想要吃鱼,可不是只有下水这种方式。

俞乔和秦述离开,谢昀闭目休息,其他流民对他们的到来,警惕的也只是多看几眼,就无太大反应,这里聚集的人大多都和他们一样,看着火光摸过来的。

相互抱团,却也相互警惕,如无必要,不会攀交。

在抵达这个聚集点前,俞乔就给谢昀和秦述吃了东西,财不露白,虽然他们并无什么财,可这个聚居地里,饿昏了的人多的是,任何一点吃的都会惹人觊觎。

俞乔和秦述抵达溪边的时候,连夜摸鱼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很识相又走远了些距离。

回来之后,俞乔处理了谢昀的脚伤,三人挨着火堆躺下,抓紧时间休息。

再往南就更靠近楚国边界的绵州,遇到流民和军队的可能会越来越大,他们得随时提着精神应付各种可能的境况。

俞乔和秦述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荒野露宿,闭上眼睛没多久,秦述就打起了小呼噜,俞乔抱着木棍,神情有些疲倦,却也很快入睡了。

谢昀也很累,却没能睡着,绵州近在咫尺,可曾经属于“他”的封地,现在却是荆王,也就是他六哥谢时的了,还有这一次的战事……很多都因为“他”的缺席,和上辈子有了很大不同。

更让他无奈的是,他对如今局势的了解,比……秦述还不如。

“唉!”谢昀眼疾手快,总算将向火堆滚去的俞乔揽住了。

“做什么?”俞乔翻身抬眸看他,那眼中清明得好似她方才完全没睡着一样,可事实是,她差点滚到火堆里去了。

“火……”谢昀没出声,只是这个简单的唇形,俞乔看懂了。

撇了撇嘴儿,俞乔没再吭声,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再之后,俞乔意识里似乎记住了不能往火堆那边滚儿,但清晨醒来时,她却在谢昀的怀里。

俞乔僵硬了数刻,才爬了起来,谢昀对她确实没有威胁,她又近身背了他几日,身体似乎熟悉了他的靠近,这才没让她惊醒过来。

“乔哥,我们去看看鱼!”

秦述没发现俞乔的纠结,他对溪里的鱼,念念不忘,梦里全是又大又肥的鲜鱼!

他们离开之后,谢昀就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前两天,他就发现俞乔有些畏寒,不能往火堆方向滚,她极其强大的自制力,也没让她往他这个热源滚,但看她眉头微蹙的模样,他的动作却先意识,将她揽了过来。

他知道她的警觉,但他做了数十年别人的影子,这种毫无存在,毫无威胁的感觉,他掌握起来,半点难度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