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孽子!”晋皇胸膛剧烈鼓动,最后却是无力地躺回龙榻。
可他到底被周思制住了真正的命门,不得不为他所用,“你让曾家人去前线顶上!”
就周思看重的那些,除了姜铭城算虎将,其他人都庸碌得很,可姜铭城已经死了,断子绝孙的死了,死得不光彩极了,晋国官员提起来都觉得晦气。
周思又盯着晋皇看了两眼,而后甩袖离开,回到太子东宫,他在写圣旨时,顿了顿,又加上了一个人,他父皇的爱妃木泽羽,有他在前线待着,那老头定然要给他出谋划策。
“呵,”他冷呵着,却是带着圣旨亲自去木泽羽的水泽宫宣读,他想看木泽羽惊慌失措,可惜没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种冷静到冷淡的人,天然就没有好感。
也是这木泽羽确实不年轻了,否则……他想了想就将念头压下来了。
“父皇在皇宫里好不好过,你看你的了。”
木泽羽在晋国的名声损誉参半,看他不顺眼的人,恨不得他死,可敬爱他的人,却能为他去死,晋皇多次想要立他为皇后,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也因此有关。
但这次周思将木泽羽要上前线的风声放出去,新一轮歌颂木泽羽的声音又起来了,甚至还有原本不做声的官员,愿意出来陪木泽羽前往。
这倒让周思有些后悔,没早点这么干,不过现在也不迟!
没多久,俞乔就也收到消息,军机图能用上这么久已经出乎俞乔的意料,而那木泽羽和曾家的消息,也摆到了她的桌案上。
她凝眸沉思,谢昀就也靠着她的肩膀小憩,偶尔看一眼俞乔,看一眼桌案的宗卷,俞乔对着这宗卷已经沉思了很久了,他已经很久没看她这般思考一件事儿了。
谢昀又再次睁眼,俞乔终于将宗案放到一边儿去了,不过她却伸手抓了一块谢昀的点心,放嘴里吃了。
“阿乔这段时间胃口特别好,”就连平日里不是特别喜欢的点心,她也愿意吃了,三餐更是如此了,谢昀让人准备多少东西,她基本都能扫光。
俞乔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如此,不过,她平日里就也吃得多,也不算特别明显。
“吃得多,才有力气杀人,阿昀也多吃点。”
谢昀想着也摸了块点心,却是先放到俞乔唇边,俞乔张口咬了大半,谢昀顿了顿,俞乔又把剩下了一并吃了,舌尖带过,那点儿碎屑就也舔干净了。
谢昀的指尖缩了缩,却是有些难以招架俞乔这种不经意间的挑逗,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憋太久经不住的原因,排兵布阵,杀人赶路,这个月他和俞乔也就在今儿才得空休息会儿,俞乔是看宗案休息,他是靠着俞乔休息,自然就也没顾得上那档子事儿。
当然谢昀此时身体有些意动,但心里还是没想,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啊,俞乔白日里都那么辛苦了,他总不能再让她累着去。
俞乔又打开另一卷宗案,继续看,而原本给谢昀准备的那盘点心,大半都落到她肚子里去了。
换个人来抢,谢昀肯定不高兴,俞乔自然是例外的,他虽然也馋,可俞乔喜欢,他不仅忍了,还不时给俞乔喂,再贴心不过了。
七日后,晋楚大战,楚国又胜了,不过胜得有些险,池赢萧舒,秦述董伟等一众大小将领都聚在俞乔的大帐里,而俞乔神色冰冷,就是戴着面具,他们都感觉得出来,她在生气。
“一路胜过来,心娇气傲?觉得我们必胜无疑了?”
每次作战结束,俞乔都会要求再开一个会议,总结得失,基本都是池赢或者萧舒来主持,可这次是她自己来,显然就连池赢和萧舒在内,都让俞乔不满了!
“这一次我们死了近千人!”
没有战争是不死人的,而作为将领的他们能做得的,就是尽量减少我方不必要的死亡,每一个决策都牵动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骄傲,他们居然敢给她骄傲!
俞乔话落走出大帐,池赢几人对视一番,就也跟上俞乔,然后他们一路走到了一个荒山上,却是一个个新立起来的墓碑,当胜利里笼罩着死亡的阴影时,再没有人能骄傲得起来了。
死了那么多人,用那么多鲜血换来的胜利,洋洋得意什么的,实在太不该了!
“将军,我错了!”
萧舒对着俞乔再次低下头颅,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悦诚服,俞乔带着他们几乎创造了奇迹,可她从未因此有过任何骄傲,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醒战争的本质是什么,是死亡和杀戮。
他们的功勋的背后是累累白骨,乱世之殇,从来离不开战争,而他们也是杀戮的制造者之一,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份悲哀。
“将军,我错了!”
一句连一句,所有人都懂得了俞乔生气的原因,原本还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骄傲的情绪,可此时反思,却是从脚心里惊出汗来,有一种骄傲是不被自己察觉的骄傲,这才是真正的致命!
俞乔没再多说,她又站立了片刻,而后从荒山上下来。
谢昀也始终跟在她的身侧,在众人背过身之后,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再放开。
俞乔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绝对是最大的,谢昀未必懂得那些压力,可他却能看明白俞乔的内心,这么多年,她从未变过,外物负累更多,她的心就越似琉璃,干净得让人称奇。
她保持住了本心,这才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一战之后,无论是晋国一方还是楚国这方,都需要点时间修整和商讨对敌战略。
晋*营里,曾家老中青三代人都到前线来了,原本只来个曾老将军,可后来,那木泽羽要来了,曾老将军就将家中能干的后辈都带过来了,却无一例外都是猛将。
曾穹自然在列,他的任务不是作为先锋,而是近身保护木泽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初在篙草原上,你见过她吧。”
曾穹陪着木泽羽在军营外的草地散步,就见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嘴唇动了又动,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当然听出他的问的是谁了,可这依旧让他有些为难,为难不仅仅是因为俞乔,还因为这个木泽羽。
俞乔算起来是他下跪认下的主子,刻这个木泽羽又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不想背叛俞乔,又不想欺骗木泽羽。
若非木泽羽上了前线,他乃至他整个家族都不想为周思效命,曾家之所以能在晋国长存,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忠君是其一,可现在周思还不是皇帝呢,还轮不到曾家为他效忠。
当然真被拉到前线这个位置,曾老将军的作风,也不会做什么通敌叛国的事儿,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将家中有出息的男儿,全拉上来用,以图力挽狂澜。
“我……我,”他嗫嚅许久,还是点了点头,“嗯。”
比起俞乔,晋国,曾家和木泽羽在他心中更重,说起来他纠结也不是为了俞乔,而是为他自己的信用,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对木泽羽说了真话。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