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么,六老爷若是再小心一些也能瞒一阵子,可他小年那一天竟然去和小美人一起吃糖瓜儿去了。说是小美人今年家里遇灾,投亲又不成,实在是可怜,他来陪着吃糖瓜儿甜甜嘴。
让姜清意的评价就是,六老爷亲,你有病吧。人家是糖瓜儿是为了黏住灶王爷的嘴只说好话,可你用来和小美人甜甜嘴,真个色令智昏啊。
于是,本来就对六老爷近期行为略有怀疑的六夫人,这下子抓了个正着。往日六老爷爷爱出门以文会友、以诗交友啥的,但不至于出门这么频繁,恨不能天天不着家。
更何况,六老爷近期还从府里账房走了三.百.两银子的帐。要知道,以姜家在齐县的地位,六老爷出门会友什么的基本不用自己花钱的,都是别人给他捧臭脚来的。可短短这阵子竟然支出了三百两!天,这可不是小数目,必须查。
好吧,六老爷身边的人嘴都跟筛子似的,即使被嘱咐过,只要给好处也能问出来。
呀,爆发了,要爆发了,听到此处,姜清意急于知道结果咋样,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没二人,问的正是绘声绘色描述此事的大狗哥。他家里也没旁人,族里也都出了五服了,除了过年那几天,时不时就来看看姑姑,顺便也看看城里的朋友。这不,听到姜家的好戏,就赶紧来跟姑姑唠一唠。
丁嬷嬷想着,若是姑娘在京城长大,正经大家闺秀的话,自然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姑娘如今这样,还是多懂一些世情人情的好,小道有小道的好处,将来说不定就用得着。可是,她看姜清意那八卦星星眼贼亮贼亮的,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了。
大狗猛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六夫人自然不是善茬了,把那小美人差点要打死。不过据说那美人虽然弱柳扶风,跑起来竟然不慢,甩了姜家仆妇两条街就没影了。运气好啊,不然会被打死的,六夫人手里肯定有过人命的,不差她这一条。六老爷么,听说被挠了个满脸,不过也不确定,倒是过年没出来走动呢。”
六夫人这个善妒,丁嬷嬷也是知道的,府里真正留下来的就两个妾氏,年龄不详,不过面相比六夫人可老,性子貌似也老实。其他小美人么,失宠就卖,真是又去祸害,又得银钱,利落得很。
其实,齐县人民不知道的是,六夫人最恨的并不是六老爷出去鬼混,而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她心里门清,男人么,哪个不爱美色。当年能被她迷得非她不娶,就可知不是个老派人。
可是,往日六老爷出去喝花酒也好,还是睡别人家的侍女,都是别人花钱啊!现在,花的可是自家的钱,几日功夫就三百两,不把这个气焰打压下去,以后说不得把自家儿女的嫁妆娶媳妇钱什么的都花进去。
六夫人这才拼了,必须的!
☆、第17章 新年有好戏(二)
六夫人乔氏被禁足了,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作为公公,他向来不管儿媳妇的事情,不方便管也不屑于管,觉得男人管这些琐事太跌份。
乔氏往日克扣下人也罢,善妒也罢,往自己兜里捞油水还是也罢,都不是什么动根本的大事。可这次不行,老太爷觉得乔氏这个女人打的不是儿子的脸,还有他这个老子,甚至整个姜家的脸面。
谁不说姜家是诗书传家、礼仪世家,可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竟然丝毫不顾及姜家的脸面,就像个泼妇似的闹得人尽皆知。想当年装的多温柔老实,现在可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男人养个外室怎么了,又不是多大点的事,竟然打上门去。在老太爷看来,这太蠢,就算真忍不了,让人悄悄打上门也就罢了,还亲自去打,闹成整个齐县的笑话,简直够蠢。
自家儿子也是,连个女人都管不住,没用。而且听说那个外室也,。还得让老子亲自出手,简直闻所未闻。他早忘了,当年他也是被媳妇管的妥妥的。
乔氏除去簪环,一身素衣跪在祠堂里,安安静静。跪着又如何,只能吃冷食素饭又如何,为了儿女,她什么都不怕。何况,她有底气。她为姜家生了一双儿女,伺候过婆婆过世,姜家人好面子,说到哪里也不能随便休了她。
要是往日,她也不至于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而是哭诉几句就能让老爷回心转意。可是,这几年,老爷心里再有她,也架不住一堆温香软玉的歪缠,对她早没有那么怜惜。即使听了,也是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一世,不如泼辣一些,让他不敢轻易就随便花银子包姐儿。
也不过在祠堂里呆了三日,乔氏就晕倒过去,还得了风寒。仆妇不得不上报,老太爷虽有心管束一番儿媳妇,也不是让她去死,何况这还是大过年的。这不,还没到除夕,乔氏就顺利出来了。
姜清莲和姜云强看着虚弱的母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边埋怨母亲做得不对,让他们也跟着一起丢脸,一边又心疼母亲,再者心里也清楚母亲这么做也多是为了他们。
姜清莲看着母亲养了几日身体有了好转,这才悄悄抱怨,“娘,您也真是的,至于为了个小贱/人出手吗?这下好了,那个贱/人虽然跑了,可您也伤了自己啊。这几日,祠堂里那么冷,你又只能穿素服吃冷食,身体怎么受得了。”说道这里,姜清莲也是轻轻啜泣。
这个姜清莲,虽然看别人都是烂泥,心里瞧不起,平时更是骄傲得很,尤其对待不合心意的人,更是一味欺负,甚至把人作弄死都不怕。可对她娘,也是一万个真心。人么,就算再坏,心里也有软和的地方。
姜云强平时虽打鸡骂狗的淘气,却也很知道读书上进什么的,而且又是唯一儿子,全家人都捧在手心里。不孩子虽受宠,却也不算坏孩子,平日对人还算有礼,对母亲更是亲近。这看到亲娘躺在床上,心里更是疼得紧。“娘,你放心,等我长大了考秀才中举人中状元,像大伯一样有出息,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
乔氏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只要见了儿女,身上就有了力气。想当年,家里虽然是地主,有二三百亩地,可家里兄弟也多。即使她再受父母偏爱,也是会做点家务,甚至忙得时候也熬夜做过针线,身体从来好得很,一年到头都不带生病。可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身体还真是不如从前硬朗。
乔氏看着一对儿女这么孝顺,受再多委屈也值得。笑道:“娘的傻孩子哟,娘这身体自己清楚,好得很。娘也不委屈,为了自己孩子有什么好委屈的。莲儿说得对,娘不至于要对那个贱/人出手。可是,你们两个也大了,家里什么情况也看得清楚。娘若是不破了这次脸皮去闹,以后还不定会怎样呢。”
乔氏拍拍姜清莲的手,“娘知道,娘不仅自己丢脸,也让你们跟着丢脸,你们受委屈了。可是,莲儿,不管这次再怎么丢脸,也没什么真正影响,娘心里有数。你想,你的大事也不过就是嫁人这事了,可你若往咱们齐县嫁,别说娘泼辣,娘就算杀人放火,照样一堆人抢着娶你。你想想是什么原因?”
姜清莲并不傻,仔细一思量,也心里清楚了。娶她的人,并不是看中她这一个人,而是看中整个姜家。只要姜大老爷不倒,姜家在外做官的叔叔伯伯们不倒,姜家永远就是一棵值得人依靠过来的大树。
看着女儿有些受伤的样子,乔氏安慰道:“不是你不够好,你样貌在齐县数一数二,识文断字又落落大方,只凭你这样优秀也能嫁到如意人家。可是,这世上最不可信就是天长地久,只有娘家强势了,你才会好上加好不是。”
姜家虽然自诩诗书传家,但乔氏向来看不上讲究虚礼那一套。她教育女儿,一直以实用为主。而且,亲母女不谈这些,还指望谁来指点女儿这些事。
乔氏又拉过儿子,“强儿有出息,娘很高兴。娘不担心你,你是咱们府里唯一的男嗣,你祖父你父亲都亏待不了你。你平日里又一向读书上进,将来必有好前程。你只需记住,你就是娘和你妹妹一辈子的依靠,别人我们都靠不上。”
娘三个说了半日悄悄话,姜清莲和姜云强不舍得母亲再受累便先回自己住处。离开时,也不忘叮嘱陈嬷嬷和碧玉她们好生伺候。
乔氏病还没好全,就硬挺着去了六老爷书房。书房里自然是温香暖玉,两个老妾虽不在,却有几个水灵灵的丫头伺候着。
乔氏心里暗恨,却只能忍着。见了六老爷,未语泪先流,直愣愣站在门口,一副不敢进去的样子。
这时那几个小丫头很有几分机灵的溜了出去。呵,夫人连老爷都敢打敢挠的,何况她们。
六老爷心里自是恼恨乔氏的。他在齐县一向横着走,谁见了他不点头哈腰的,就算州府也没几个人敢给他脸子瞧。可乔氏却这么不开眼,让他丢了个大脸,这事不算完。
可当他看到乔氏一身素服站在那里,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风流,眼里怯生生流着眼泪,不由觉得妻子还是他当年爱恋的那个柔弱小姑娘,很有一些心软。
乔氏也是特意选了这么件衣服,白色暗纹绣袍,只有袖口和衣脚处滚了一道红纹牡丹边。这大过年的,太白了也不好,这件就正正好,既能显出她楚楚可怜的气质,又不至于丧气。
六老爷虽然心软,却还是憋着一股气,就这么容易算了,以后这女人还不翻了天了。
乔氏弱风拂柳娇娇软软扑到六老爷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袖脚轻轻哭泣,“老爷,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咱们夫妻十几年感情一向这么好,我这心里眼里也只有老爷。老爷往日再喜欢和哪个女人玩闹,只要心里有我,我都忍着,告诉自己要贤良淑德。可是乍一听老爷心思竟然全扑到了别的女人身上,真如要了我的命一般。”
乔氏眼泪滴滴答答不要钱一般往下落,却神奇的没有花了脸。要是一般人早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可人家就是能只见眼泪不见鼻涕,也是一大能耐了,怪不得让人怜爱。
六老爷本就是个软和人,见了女人哭,当然单指漂亮女人哭,那心嘞,早软成棉花团了。这前几日受的罪也忘了,丢的脸也没啥了,先哄哄自己老婆要紧。
“哎哟,乖乖哎,你还不知道我,我这心里除了你哪里有别人。也就是一时迷了心窍,可也只是闹着玩呢,怎么可能当真。你不也说过,爷就算出去闹,吃亏的也不是爷。这会子又吃什么干醋啊。”六老爷将乔氏搂在怀里一阵子安慰。哎,外面女人再年轻,老婆也还不错啦。这脸蛋仍是和鸡蛋清似的水水嫩嫩不说,身上也是软软柔柔的,还怪引得人慌的。
乔氏不管心里怎么看不上这个没本事却爱折腾的丈夫,这时却也放下身段千哄万伺候的,让六老爷彻底忘了二人还有过梁子来。丈夫好哄,这从他们当初相识就知道,不过以后也得防着放别人哄了去。老爷这幅早就败得差不多的身子她才不稀罕,敢拿银子出去就是一万个不行。
而且自此以后,六老爷虽还是出去沾花惹草的,却再也不干包养女人的傻事了,后怕啊,万一老婆再闹腾的,怪没面子的。
姜清意几人一边吃着她最新捣鼓出来的锅巴,嚼得嘎嘣脆很是带劲,一边对姜府这事件迅速情况还有问有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