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的步子还没落到实处,就被坐在地上的那女孩叫住:“啊!”
他转头,见她已经站起来,拍拍裙子后面染上的灰,看到周围同学走来走去都看着她,这才意识到不妥,脸一下子又红了,带着些羞意,还有些……别样的娇羞?
然后望向傅靳匀,将手里捏着的一个塑料小包塞进他手里,又着急忙慌地拉上双肩包拉链,重新抱在怀里,语气十分着急:“同学,真的谢谢你啊,这个是送你的感谢礼物,我真的来不及了,快要迟到了,真的谢谢你……”
话才说到一半,就忍不住转身跑了,剩下的半句飘散在风里,傅靳匀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出自她口。
看着她为了不迟到,拔腿拼了命地往前跑,傅靳匀叹了一口气——
学校说的什么晚自习严抓,都是骗大一新生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点乐,视线一转看到自己手里被塞进来的塑料小袋子,掂了掂,有点重量。
袋子裹了好几层,一层层拆开,原来里面是一个罐头状的东西。他两指用力,将这罐头一手提起来,就看见罐身大红色包装上写的几个字——
“古城特色米酒”。
他嘴角颤了颤,ok的,很接地气。
将塑料袋子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单手拎着那罐米酒,还没走出两步,就察觉到口袋里手机“嗡嗡嗡”地振动。
拿出来一看,还没来得及接对方就已挂断,他挑了挑眉,看到屏幕上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不是芥末就是章鱼。可能是那会儿在地铁上,没感觉到振动。
手指一动,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起,刚一接通芥末急得冒火的声音大吼着传过来:“傅哥!你他妈在哪儿啊!我们在地铁站等你这么长时间了!”
章鱼也不甘寂寞地凑近,大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今晚还有比赛!”
傅靳匀心脏顿时一跳,怪不得今天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然后他极缓极缓地开口,声音极轻极淡,好像刚出口便归于沉寂:“我在学校门口……”
芥末、章鱼:“我操?”
——
时间太紧,林予冉没回宿舍,直接到了教室。可紧跑慢跑到教室时也已经七点十几分,迟到了十几分钟。
然而,当她看到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十几个同学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不是说严抓吗?不是说被抓到要写检查会处罚吗?所以她这么累死累活地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下,将双肩包放在另一半桌子上,这才觉得轻松了些。
拿出手机给陈丛女士报了平安,顺便抱怨让她以后不要再给自己带这么多东西。真的太累人,要不是那位“大海之子”,她早已累死在半路。
不,应该说地铁都上不去。
趴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抬头环视教室一周。十几个同学干什么的都有,看电视、看小说、打游戏,都是刚从高考压迫下解放出来的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李栗和乔溪溪都没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有郭瑾坐在角落里,带着厚厚的眼镜,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她轻手轻脚蹭到郭瑾旁边座位上,凑近她:“写什么呢!”
郭瑾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过来,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倏地拐了个弯,笔记本上多出一道弯弯曲曲的轨迹。她迅速抬眼看了林予冉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有些微微的瑟缩。
林予冉一愣,郭瑾算是她在宿舍里打交道最少的一位室友了。她成绩特别好,据说进校时是全专业的最高分,人也特别爱学习,一有时间就待在图书馆里,往日里不到锁宿舍前一分钟都不会回来。在宿舍也不怎么说话,和她一样,基本都是听着李栗和乔溪溪插科打诨。
“对不起啊……”林予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吓到了她。
郭瑾从书包里拿出笔盒,又在里面翻来翻去,不知道找什么。她的声音应和着这哗啦啦的响动,平白地有些颤抖:“没……没事……”
林予冉眼尖,看到笔盒里她应该要找的动作,伸手拿了出来,递给她:“给。”
郭瑾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接过修正带,低声说了句:“谢谢……”
林予冉没说什么,只是笑,坐在她旁边也不离开,就这么看着她学习。
半晌,林予冉有些昏昏欲睡,中午吃过饭没睡午觉,一下午又打仗似地赶地铁、抱着重得要死的双肩包狂奔,身子骨早就累得快要散架,不知不觉困意就钻了出来。
突然她听到身边有人说话,蚊子叫一样低的声音,她思绪还有些混沌,转头只看见郭瑾嗡动的嘴唇。
她努力睁开眼睛,微微打起了一点精神:“你说什么?”
然后她看到郭瑾头压得更低,几秒后又努力抬高了些,随即她听到一阵鼓足了勇气、带着忐忑的声音:“周三通识课要考试了,我在写笔记……”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飘忽,掩饰似地头转向窗外,脸颊却不自觉飘了两片红:“你要是没有笔记的话,可以拿我的去抄……”
林予冉怔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之后展开笑颜:“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郭瑾在继续写着笔记,林予冉趴在桌子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心里升起一股一股浓重的烦躁,这躁意直冲上脑门,压都压不住。
她忽然,想抽根烟。
她只是给予一点亲近,而郭瑾回报给她的却是鼓足勇气、不怕受伤的心意。而这么好的女孩子,却有着洗得发黄的领口和起了毛边儿的笔盒。
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才能公平一点点。
——
深夜,傅靳匀、芥末、章鱼三人一起从最后一班公交车上下来。
傅靳匀没什么表情,手插着裤兜走在一边,保持着他“酷哥儿”形象。而芥末和章鱼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个没完,神情多是愤愤不平,大有要找什么人打一架的态度。
“我操,真的是无耻,比赛竟然还套词,真的是服气!”芥末一边闷着头往前走,一边念叨着,气得鼻孔都快喷火。
“主办方也是,竟然还偏袒,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章鱼冲天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附和。
见傅靳匀没事儿人一样,芥末凑近他,低头看了看他脸,没偷着哭。
“我说傅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生气啊,要不是他套词,你就又是冠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