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谢家老太太的禀性确实刻薄冷酷,而且为人十分吝啬,对谢宁一向就从没有过好脸色,谢宁记忆中也从来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一句顺耳的关心的言语。谢刘氏现在说什么恩情,真让人觉得荒唐透顶。
谢刘氏话越说越流利,一张口滔滔不绝:“你大姐姐命苦啊,本来都在议亲了,谁想到她出门时遇上飞来横祸受了伤,人受了老大的罪不说,亲事也黄了。那些人欺负咱们谢家没靠山,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要是知道咱们家现在出了贵人,他们肯定跟苍蝇一样飞过来叮着。侄女儿你现在是贵人了,见的世面多,认得的人也多,倒是要给你大姐姐帮一帮忙,替她看一门好亲。你大姐姐和妹妹要是嫁得好了,对你也是一门助益啊。这一个巴掌拍不响……”
谢宁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越说越得意,话里话外用孝义亲情压着她,似乎她不答应就成了大逆不道了。
谢宁早就想到她会这么说。
谢家一家人对她连一点儿真心都没有,知道她现在获宠,一门心思想着从她身上捞好处。
杜鹃和秋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舅舅和舅母知道她被谢家送进宫了吗?年前她写的信现在也该送到了吧,希望舅舅和舅母接到信之后不会太过于震惊。
她太想念亲人了。不过姓谢的这些人不在她认定的亲人的范畴之内。
谢刘氏越说越收不住,已经毫不遮掩的露出了本来目的,讨钱,讨官,讨要各种好处。就象谢宁成了一个可以任她需索的聚宝盆,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一旁的宫女出声打断了谢刘氏的话,声音冷冰冰的没有多少起伏:“时辰要到了,主子也该歇息了。”
谢宁说:“从京城回去路途遥远,婶子一路多保重,回去替我向老太太请安问好,让她老人家好好保重身子。宫有宫规,我就不多留婶子了。”
谢刘氏愣了下,这白白说了半天话,还一点儿实实在在的好处都没要到呢,现在叫她走,她怎么肯乖乖就走?
“大侄女儿,我这才刚来怎么就走呢?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多闷得慌啊,我既然到了京城了,以后可以多多进宫来陪你说话解闷啊,还有你大姐姐和妹子你还没见过呢。”
谢宁已经懒得理会她了,方尚宫出声吩咐说:“好生送人出去。”
谢刘氏还想再说,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就把她架起来,她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送到了门外。
谢刘氏进了一趟永安宫连谢宁的面儿都没见着,稀里胡涂进去又稀里胡涂的出来,被送到宫门口的时候才醒过神儿来。
她怎么两手空空就出来了?为了进宫她可塞了不少钱呢,总想着都能捞回来,可现在呢?
送走了谢刘氏,谢宁用了半碗燕窝,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去。
刚才也许是她的心绪波动,孩子在她肚子里和她心意相连,也跟着不安起来。谢宁能感觉到他在里面又是挥拳又是蹬腿,好象还翻了个身?
她摸着肚子轻声安慰了一阵,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也可能肚子里头那位小祖宗动累了自己消停下来,总算是比刚才安生多了。
“你也不高兴见她是吧?我也不想见。”谢宁摩挲着肚子轻声说:“不过我猜她不会乖乖回老家去的,保不齐将来还得见着。”
见识了京城的繁华,眼也迷了心也乱了,哪里还想回老家去? 不但她们不回去,说不定还有别人也要到京城来,比如她那个据说又慈爱又宽厚的祖母。
上一封信没有回覆,谢宁决定这两天再托人送一封信给舅舅和舅母。
青梅一边打开橱门往外取东西,一边低声说:“真没想到这谢夫人是这个样子的,怪不得以前主子都不肯提起家里头这些人。”
青荷声音也低:“谁家没有几门糟心的亲戚?没了亲爹亲娘,旁人谁能真心实意的待你?”
她们这些进宫做宫女伺候的人,入宫时年纪更小,与采选来的后宫美人还不一样。青荷年纪比青梅大,进宫比她更早,在宫里的年头也更久。对家乡和亲人的印象早就都模糊了。都说宫女还有放出宫的一天,可是真放出去了,她还有家可以回吗?半生都在宫里度过,就算有一天出去了,她还能过得惯宫外的日子吗?
青荷想起胡荣说的话,午膳之后的空闲去寻他问详情。
“淑妃娘家究竟是什么人进宫来请安的,你打听着没有?”
胡荣果然没让她失望:“问着了,听说一共来了三个人,里头有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淑妃堂妹,一个是淑妃的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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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今天吃的元宵是豆沙馅儿的,没吃到芝麻的不开森,不过还有明天哪。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我再吃一回芝麻的。
☆、八十五 赏花
淑妃留两个年轻女孩儿在延宁宫住了下来,初三那天淑妃下贴子邀人去赏花。
不巧的是谢宁没去成,她半夜里腿抽筋了,冷不防的一伸腿就疼的哎哟出声来,唬得青荷一骨碌爬起身,过来看怎么回事。
不光青荷,里屋灯一亮,其他人也跟着起来了,连方尚宫都过来看了一回,知道是小腿抽筋了才松了口气,指挥青荷替她热敷,把僵硬的脚轻轻往上扳,来回的按揉小腿。
折腾了大半天才算好,早上起来谢宁精神就不大好,方尚宫肯定不能放她出去赏花,谢宁自己也不太想去。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挺高兴的带着青荷和青梅去赏花呢。后苑有一大片桃树,灼灼碧桃花,悠悠冼池水。她还折了花和柳枝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
那时候生活比现在简单,虽然没有现在的锦衣玉食,可是她每一天都让自己好好的过。
现在的生活,在别人看来她得到了许多,但有得必有失。
假如两种生活摆在面前让她选的话呢?
谢宁不用犹豫就会选择现在。
虽然想起过去的自在她也会惆怅,但是她现在也有了想珍惜的东西。
她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保护他,把他教养长大。
这是她的孩子,他在她的腹中一天天成长。他每一次动弹都让谢宁有一种陌生而又欣喜的感觉。她常常想起母亲,还有她根本已经记不得的父亲。
父亲去的太早,谢宁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甚至连他留下的东西都没有几件,除了几件旧衣裳,一方旧砚台,几本旧书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她的好叔叔好婶子们,加上一个偏心偏到胳肢窝的祖母,几乎把她们母女欺凌的无立锥之地,差不多净身出户了,哪里还能保有父亲的遗物呢?
不过后来谢宁有好几回听到别人说,她长的更象父亲。
有时候她会对着镜子想象一下,父亲是什么样子?个子有多高?眉毛是什么样子呢?他的脾气好不好?
而现在,她也要有孩子了。
住在舅舅家里,虽然所有人都待她好,特别好,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她毕竟不姓林,可谢家那些人不能算是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