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夫人小姐,却并不坐。所谓士庶不同席,能站一起见个礼,已经是李恒大刀下的极致。
顾皎假意不懂,“怎地都不坐?是要站着伺奉我吗?实在太不必了,你们又不是丫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为首的几位夫人昂然而立,似乎与她多说一句均是玷污,只敷衍一般地行礼,甩着长袖走了。
那几位一走,中间的犹犹豫豫,想了想后也跟着走。
最后只剩下几位下级庶族官员的妻子,既是惶恐,又是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
顾皎诧异,“我还以为会走光,结果还是有几位胆大的陪我。”
想来,要么是不怕高级社交圈踢出来,要么是根本进不去的。
然留下来的也是三心二意,一餐饭吃得极其痛苦,再兼菜也不美味,草草地结束了。
回正院之后,顾皎唉声叹气地坐窗口发呆。
李恒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就冲她笑,“听说你十分不容人呐。”
她也跟着笑,“是呐。一句话便赶走了许多贵客,可怎么才好?只怕以后没哪府愿意给咱们递帖子了。你怕不怕?”
“有甚怕的?”他进屋,打量一番,坐过去,“只怕你忧愁。”
“我愁的不是没人请客吃饭。”她道,“咱们还有许多正事要办。我这边把夫人们都得罪了,你那处可好行事?须知有将无兵,实在不好做工作。”
“不怕。”李恒倒是看得开,“顶了个煞□□头,有甚不顺心的,要么杀了,要么换了。”
大开大合,自在得很。
顾皎‘噗嗤’一笑,本该忧虑的事,反被他当做得意。
李恒见她笑了,才道,“皎皎,先生在外面,你愿不愿见他一见?”
第127章 质疑
顾皎当然要见魏先生, 他的某些决定冷漠残酷, 但他手里一定有她需要的信息。
关于阮之,关于高复, 关于都城里的一切。甚至,关于这个世界里过往穿越人士的更多信息。
“见!”她对李恒道, “先生毕竟是先生。他都夸我心怀天下,我和他过不去, 岂不显得小气?我便要骂他,也需得当面臊他没脸。”
李恒便将崔妈妈和几个丫头都请出去, 只叫魏先生进来。
顾皎亲去泡茶, 还是龙茶,只泡茶的方法向顾青山请教过,茶水香甜了许多。
魏先生进来,身上穿着白色衫袍, 两鬓的白发似又多了些,更显仙风道骨。他见了立在厅堂里的顾皎,先施礼,很是到位。
顾皎笑言,“先生见着我, 是不是特失望?”
“不敢不敢。”魏先生连连否认, “乃是敬佩,内心深处真正敬佩。”
“此话当真?”她细看他, “我怎觉出许多遗憾呢?”
李恒自跟在后面进来, 径直将先生请上座。
魏先生哪儿敢去上座, 故意作态,要顾皎上座,口中还道,“没有没有,绝对只有惊喜,没有任何遗憾。从一开始,我便不觉得柴文茂能将夫人如何。毕竟,夫人腹中智慧无限,而柴文茂鼠目寸光,只从见识上,便是天差地别。”
说完,他似乎觉得不太诚恳,又是一个长揖,“夫人,魏明小人心肠,你便原谅了我吧。”
“要原谅,也不是不可以。”顾皎故意坐上面去,盯着他看,“且看先生有无诚意。”
“十足赤金。”
李恒倒了一杯茶,推给顾皎。又起一杯,放在自己手边,道,“先生,且坐吧。”
魏先生斜眼去看顾皎,顾皎见他那般,笑道,“先生,我刚气走了许多夫人,再把你站走了,当真是孤家寡人。”
“无妨得很。”魏先生见她示弱,当真坐下,“士人多要面子,好讲究个风骨,以为当面给人没脸便显得自家高洁。其实,要真高洁,该直接挂印而去才是。”
“若他们回家劝得自家夫君当真挂印呢?”
“那岂不更妙?”魏先生摸了摸下巴,“我手边好几个能干的小子,没得好职位安排呢。”
两人俱笑,顾皎道,“怎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呢?要人辞官,无须多想,只我出马大话一番便成了。”
“这法子能用得一两回,多几次便不管用了。”
李恒喝茶,道,“何必如此麻烦?我不喜谁,夺了他的官印便罢。”
魏先生也喝茶,叹口气道,“不说笑话了,开谈正事吧。”
顾皎看看李恒,李恒微微颔首,她便道,“魏先生,那我就不客气了?”
魏先生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皎道,“我想知晓关于阮之的一切,她在的那七年,所有你能想到或者留下来的资料;后来十四年,关于你查到高复的相关,或者其它另外一些——”她想了想,“异乡人。”
从他处来,非本乡之人。
魏先生果然是有准备的,立刻从宽大的袖子中摸出了厚厚的三个册子。他道,“第一册 是阮之的手书,当时书房里有许多,可回去之后,李智便全翻出来烧了。清平,我是说崔妈妈后来去收拾了许多没烧尽的残页,我整理后重新抄写,成了这一本。许多年揣摸,也只懂了几页,其它均看不懂。”
顾皎拿了第一册 翻开,页头上标注得很详细,乃是某书某页某段,但全无上下文连接。有本地的繁体字,有后世的简体字,有许多英文字句,更有一些连她也不太看得懂的公式或者鬼画符一般的天书。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那阮之不会是来得比她还要久远未来一些吧?
“第二册 ,乃是这十多年观察高复的记录。他日常起居很固定,爱好也稳固,只偶然有些出格的行为。家中日用,燕州的几间工坊,手中掌握的军队,伺候他近身的人和常用的工匠,都在这里了。”
这一册最厚,想必记载的内容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