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不知如何说,但马家搬过来的是真金白银。
当然,唐百工那处的投入也很大。煤矿的开采,到处招纳流民和民夫,修路,扩窑,挖山,做炮仗等等,全是烧钱的活儿。若不是有青州王打仗撑起来,就目前而言,农业基础根本撑不起来工业的消耗。
算得几日账,顾皎心中有数了。
“太慢,还是太慢。”她对含烟道,“咱们的庄子虽然一直在扩大,商行垄断也保证了利润。但其实走的都是大军阀渠道,对社会的影响太小了。若想要工业产值上规模,农业基础必须要足够厚。简而言之,要民富。”
含烟听不懂,杨丫儿也听不懂,更不用说勺儿和柳丫儿了。
顾皎便和李恒唠叨,但李恒对这些也只听得多,说得少。她一个人比手画脚,口干舌燥,也只换得他送上来一杯水,“皎皎,润润嗓子。”
她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一口气将水喝干,趴在他怀里叹气。
李恒也只不断拍着她的肩膀,似乎是安慰,似乎也是无可奈何。
顾皎只好自己劝自己,看看眼前的青砖大房子,梦里也想要的大火炉,纯实木的扎实家具,最重要的是大美男。算了,人生总不能样样如意嘛。
“可是,你不是要准备别的事情吗?夫人们的帖子,都下了?”李恒温存半日,发问。
顾皎摇头,“请客当然简单,可农庄上的说成出了,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呢。账没算好,怎么请客?”
又忙得几日,账终于清出来,顾皎发帖子将农庄上的几个小股东请来,去了如脂的别宅。
所谓如脂别宅,在顾皎的计划中,应当是一个商务会所。李家精心调养出来的美人儿,只用在男人床铺上,实在过于浪费了些。她这些日子特地冷落如脂,只将她丰衣足食地养起来,其实在观察。如脂美则美,行走坐卧都仿佛一幅画,然当真被养成家具一般。她温顺纯良,主人家不理睬就当真默默地一个人生活,还算是熬得住寂寞;搬去别宅后,日日还记得来找顾皎请安,显然还是有点儿求生欲。
作为一个招牌,完全可控的如脂,应该还是可以的。
顾皎便让将那别宅装修得精致风雅些,又叫辜大挑了从人和侍女来。有能写的,有算账的,有负责接待客人的,还有负责灶上事务的。
“夫人,是要为郡守置办外宅?”辜大寡言,但问得当真精到。
顾皎就笑,“哪里是外宅?如脂别宅乃是公用的地方,男女客人都去得。我和夫人们聚会谈事,招待小姐客人们,有那能写会画的士人,或者擅写长风雅的——”
辜大显是不懂的,不过也不怕得。
“如脂算是别宅的管事,除了接待客人和展示才艺,其余的都不管。”
顾皎对辜大这般说,对如脂也是这般说。
如脂听得懵懂,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她只好说得更通俗些,“我偶尔会在这里招待夫人们,宴请各家的小姐。郡守也会请诸多清客先生,门人和幕僚来往。公所和私宅都不太方便,在你这处,你既可带着从人伺候,他们也不必过于拘谨——”
沙龙的前身。
如脂立刻懂了,这算是她的老本行,还不用脱衣服受冷。
她住得这般大宅子,日日担心自家无用,怕被夫人卖了。这会儿活来了,反而开心。她连连点头,“一定尽心尽力招待客人,不让郡守和夫人丢脸。”
如此这般,第一个帖子下给了刘氏等几位从事夫人,要将农庄今年的运行情况和明年的种植计划公布一下。顺便,分点小红,吃一顿好的,热闹热闹。
刘氏收了帖子,立刻凑银子,将当出去的头面赎回来,又去做了一身新衣裳。到了那日,领着初荷上了租来的马车,开开心心去做客。她到的时候,其它几位已经带着家小到了,会馆的大厅里暖和又热闹,台面上更是摆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如脂打扮得清爽,默默带着几个端正的丫头安排吃食,管着外面接送的车马,哄着小孩子们玩耍,又给他们念书写字,当真风雅得很。
只一桩小意外,宴席过半,李昊居然来叩门了。
第145章 露头
如脂出门厅, 看见李昊的一瞬间, 极度不自在, 脸白而不自知。
她习惯性地躬身低头, 然腰弯下去, 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李家的侍女,而是郡守夫人的待客管事。可后悔也来不及, 李昊已经要进门了。
她立刻道, “少爷留步,郡守夫人正在招待从事夫人们——”
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最好不要乱闯。
李昊停住, 笑着伸手, 勾起如脂的下巴。
如脂不敢让, 也不敢反抗, 更害怕的是闹起来将夫人交给自己的工作搞砸了。她在李家的生活算不上苦,但也说不上愉快, 还经常因为担心惹主人生气而害怕;被送给李恒的时候, 如脂是害怕前途未卜和变数的,送过来后被冷落,也惴惴不安得很。幸好郡守府只得两个年轻的主家,下人也算好相处,没刻意磋磨人,算得上风平浪静。又好容易夫人单给了她一个大房子, 只派了待客的活儿, 她开心得很。可李昊来了, 若闹起来,现有的都没了怎么办?
“请少爷等一等,奴婢向夫人通传一声。”她抖着声音。
李昊放开手,指尖上还留了点儿皮肤滑腻的触感,道,“几个月不见,学会自作主张了?”
如脂不敢答话,躬身往后退,飞快地跑去偏厅。
顾皎正在和刘氏谈明年的耕种计划,刘氏刚得了二十来两银子的分红,并许多干肉,开心得很。她有心表现,便提起自家从事想在庄子里开一点地,做小麦。
“河西的确产麦,只长得不好。从事说面粉养人,一个大馕饼便能吃一日,若能高产,比水稻也不差。他选了一批壮的植株留种,又跑出去找野麦子,想试试能不能——”
话到这里便断了,因如脂惊惶地进来,求助似地找顾皎。
“甚事?”她问。
如脂不说,只要拉她出去。
顾皎估计是不好出口之事,便起身出去。一出侧厅,如脂便要哭了一般,指了指门口,“夫人,少爷来了——”
李昊?他怎么跑来了?她转头,透过巨大的琉璃外窗,果见门厅的灯下一个模糊的男影。李昊名声在外,士人中也算是浪荡的了。他跑来顾皎招待女客的宴席,确实不太妥当。
她想了想,道,“你在这里好好招待夫人们,我自去打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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