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孔总,刚才我已经把意思说的很明确,要我们乐队签娱真传媒也不是不可以,我们的第二张专辑必须由我们自己独立创作和制作。”
齐欣明白了,这是经纪公司想签下这个潜力无限的新人乐队,双方暂时还没有谈妥,正在讨价还价。艺人签约经纪公司,往往商讨的都是报酬的分配,关灯却只谈独立制作专辑的权利,确实与众不同。
她掏出手机,搜查娱真传媒这家公司,的确有那么些实力,涉及音乐和影视两个方面,旗下数十个艺人,甚至还有两三个一线大腕,就连尚杰鹏都曾是娱真传媒旗下的艺人。
娱真传媒的总经理叫做孔善贤,八成就是眼前这个西装男了。
孔善贤坐在关灯对面,掏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端出几分老板的架子,“你这个态度嘛,太狂妄了一点。”
关灯发出短促的讪笑,随手拿本杂志将飘荡过来的烟气扇开,毫不掩饰对二手烟的厌恶。
孔善贤弹弹烟灰,“虽然你们确实有点才华,可是毕竟还是新人乐队,别说是娱真传媒,任何一家公司也不敢把制作专辑的大权完全交到你们手里。你这个要求,异想天开了。”
关灯摊手,轻飘飘地说:“那就没得谈了,孔总自便吧!”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同伴拉住了。
“老关,你等一下。”
说话的男生比关灯略矮三四公分,同样是瘦瘦的身形,帅气的外貌。齐欣对他有印象,这男生是另一个吉他手,乐队的副唱。
吉他手说道:“我觉得孔总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们现在没有经纪公司,发展受到限制。就算第二张专辑不能完全由我们来创作,只要我们占主导地位,不也是一样的吗?”
关灯深深地看着同伴,没有说话。
王少业和鼓手也没有说话。
孔善贤笑了出来,“哎,这位小朋友有点眼光,关灯,你应该听听同伴的劝。”他转向吉他手,“你是?”
“孔总您好,我叫周豪,也是崇绝乐队的吉他手,兼副唱。”名叫周豪的男生客气的回答,“您叫我小周就可以了。”
“小周!”孔善贤跟周豪握握手,笑得圆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好你。”
“多谢孔总赏识。”周豪赔了笑脸,又继续劝关灯:“咱们大学毕业也有两年了,都是夜场驻唱,偶尔能接到商演的活儿,做专辑的钱都是大家省吃俭用挤出来的。就算我们三个人不在乎金钱,老冯的爸爸病了,我们总得为他考虑一下。”他转头看了鼓手一眼。
姓冯的鼓手抿抿嘴唇,低下头去,局促地搓手。
齐欣也去看那位鼓手,他的长相很平凡,不如关灯和周豪俊朗出众,也不像王少业那样有股子风流痞气,他显得小家子气,就连身高也最矮。她还记得之前关灯他们跳舞的时候,这个鼓手没有跳。
孔善贤吞云吐雾,不紧不慢地说:“就是,你自己要吃苦受穷,人家还想过好日子呢!现在是团队创造了价值,不是你。你这么独断专行,不考虑同伴的感受,就不怕同伴受不了你,离你而去吗?”
气氛一时冷下去,其他人都没吱声。
关灯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我是词曲创作人,也是主唱,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孔善贤被激怒,一拍桌面,跳了起来,活像一只大马猴,“关灯,你太嚣张了,别以为会写两首歌就可以目中无人!”
关灯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说:“孔总,你太暴躁了,别以为兜里有两个臭钱就可以颐指气使。”
孔善贤脸黑如碳,气到吐血。
关灯站起身,歪着脑袋,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格外明亮,“我要做什么音乐,我说了算,绝不容许别人指手画脚。”
齐欣站在楼梯口,听到这番话心口一烫,原来这个乐队所有的能量都来源于关灯,他是中心,是一切热量的源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突然很想为他鼓掌,不过另外一人先她一步,为关灯鼓起掌来。
尚杰鹏专属休息室的门朝里打开,那位雄霸华语乐榜十多年之久,音乐专辑总销量突破两千万张的华语巨星出现在众人面前。
尚杰鹏,这个名字是一个传奇。他的音乐也是自己创作的,他将中国古典音乐和西方音乐完美融合,掀起了中国风热潮,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大街小巷都在放他的歌。
尚杰鹏鼓着掌走出来,微笑让他的眼角多了几道岁月的皱纹,回想他成名之初,就跟关灯他们差不多年纪。“说得不错,一个音乐人,如果不能坚持自己的本性,那就做不出专属于自己的音乐。”
孔善贤脸色阴郁,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尚杰鹏。”
“孔总别来无恙。”尚杰鹏随意打了个招呼,一秒也不多留,在一众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离开了别墅。
齐欣神情怔忪,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一楼大厅里已经没人了,关灯四人和孔善贤都走了。她提着箱子走下楼梯,穿过大厅,正准备开门,倏然听到屋外传来男生们嬉闹的笑声,其中就属王少业笑得最夸张,“那个孔总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哇哈哈哈!”
周豪也轻笑说:“老关一直都是这样。”
关灯轻轻哼着曲子,干净清凉,如拂面而过的夜风,心旷神怡。
男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慢慢远了。
那个叫做关灯的大男生,狂风一样自由,烈日一样炙热。她和他没说几句话,也没有见过几面,可是他却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瘦瘦的,高高的,丹凤眼,会写歌,有着比水晶还要纯净的嗓音。
齐欣站在原地,仿若石化,心脏却跳得飞快。
☆、第3章
三年后——
初冬的清晨,雾霾弥漫,天空昏暗而低沉,整座城市都陷入了迷雾之中,萧然沉寂。那些宏伟高大的现代建筑被吞没在其中,甭管多么炫酷的造型,裤衩也好,碉堡也罢,统统没了往昔的气势。
城市的道路依旧喧嚣热闹,各色车辆堵成一锅粥,兰博基尼,玛莎拉蒂,劳斯莱斯,此刻都成了蜗牛。地铁站里同样是黑压压一片脑袋,上班的人潮大军奋勇前进,脚步迈得飞快,呼哧呼哧往前冲,生怕跑慢了挤不上地铁。
齐欣就在这波人潮大军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上地铁,光鲜蓬松的羽绒服已经瘪成一块灰扑扑的麻布,马尾长辫也成了一根笤帚,如果骑上笤帚就能飞翔的话,那她愿意马上剃成光头。
坐了十一个站,齐欣下了地铁,整了整乱蓬蓬的头发和衣服,才走出地铁站,湿冷透骨的空气霎时扑面而来,冷不丁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连忙拉开围巾,把脑袋裹成一个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两手插回兜里,才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她来到上班的地方,江州市昆剧院。
在昆剧院工作的人不多,总共就四十几人,她师父林幼芯曾是院长,不过已经退休了。
齐欣是林幼芯的关门弟子,三年前从江州戏剧学院表演专业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她如今是昆剧院里的台柱子,专唱花旦。倒也不是因为她借着师父的关系走后门,而是昆剧院确实人少,不像娱乐圈,一堆美女磕破脑门往里挤,竞争太过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