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果从身边走过,赵首得以洋洋出来,又去探看院门,昏暗中他没看清绿珠样貌,然而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李果来这里干什么。
“哈哈,有趣,平日看他装得正派,原来夜里也会逛妓馆。”
赵首乐不可支。
“你说那人是你们沧海珠的伙计,我看着不像呀,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吧。”
赵首友人搭话。
“这人是陈其礼介绍进来,东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想起李果受李掌柜信任,还总抢他客人,赵首胸腔中就有股熊熊嫉火在乱窜。
然而客人自然是谁服务周到,让他们安心,他们找谁,这也并非李果“抢”,只是赵首看来就是这么回事。而李掌柜,对于李果确实有些偏心。
“还在铺中阿谀奉承李瘸子,特别会来事,这下看他不死!”
李掌柜阴雨天腿脚会有些不便利,走路一拐一瘸,然而李瘸子的外号,可没人敢当他面前喊。
“不就是吃嫖,你我干的还不是一路事。”
赵首友人摆手讪笑。
“你懂什么。”
赵首轻哼,很是不屑,他自然是有他的法子。
李果无知无觉离开,返回四合馆,洗刷脱衣,趴床睡去。睡前想着自己这趟辞别妓馆,往后要堂堂正正地过日子,再不挣这不义之财。
第53章 黄昏的访客
老齐站在堂下听判, 双脚打颤, 让人怀疑再站会,他膝盖就要折曲跪下——不是要认罪, 而是体虚。苏司理在堂上看着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男子, 觉得一早差役把这人从床上拽起来, 没来个晕厥,自己走到司理院就已不错。这人又高又瘦, 像根豆芽菜。要说他能不凭借工具, 一拳捶死身体强壮的髹商,那肯定是鬼扯。
“官人, 那小的可以走了吧。”
老齐低眉顺眼, 一副小媳妇样。
“去吧, 去吧。”
苏司理摆摆手,示意离去。
老齐行个礼,转身走出司理院,步伐起先还趔趄, 渐渐越走越快, 穿过门口围观的百姓, 撞在一堵肉墙上,正是他妻子吴氏。
夫妻两人握手言好,抹泪搀扶一起离开。
夜里,赵启谟到苏家来,苏司理还埋头在书房。两人先是聊着诗词,渐渐又谈到髹商案子, 苏司理见赵启谟对命案颇有兴趣,便拿话问他:
“仵作检验,髹商身上并无刀伤,但在胸口有一处淤血,像似遭人一拳猛击,正中心窍,一命呜呼。”
苏司理陈述案情。
“如此得是极其强健之人,方能将人一拳打死。”
赵启谟刚说完,苏司理便点头,无疑,都这么认为。
“舍人在京城多时,见多识广,觉得此物若是完好,能值多少钱?”
苏司理手指书案一角,那灯火昏暗之处,摆着一件在怀远桥下发现的漆盒。赵启谟捧起漆盒端详,发现这是剔红漆器,工艺还行。
“算不上好,是灰胎剔红。做工规整,若是完好无损,崭新无垢,能值二十缗。”
赵启谟家中所用的剔红随便一件都比这个好。
“我让人估价,也在二十缗,这可不少,如果是劫财,何以要把这般值钱的东西砸毁,抢走便可。”
苏司理这两天已排除了仇杀情杀,现下只剩劫杀。
正确方式的劫财,应该是这样的:髹商携带漆盒返回驿街,路过怀远桥时,突然蹿出一人,抢走漆盒,跑得贼快,而后养尊处优的髹商追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喊着:来人呀,抓贼啦。
没有杀害,没有砸漆盒。
“剔红贵重,也许是劫财的人本身贫贱,不便将它出手,才不要它。”
赵启谟思考着这个可能。这个可能性,苏司理自然也思考过。
“漆盒既然对他无用,那又为何将它砸毁,还是搬来石子,将四角都砸扁,倒像是在找寻什么。”
苏司理托着下巴思考。
“宫中剔漆,以金为漆胎,大富人家也以银作漆胎,恐怕是误以为这漆盒内,有金银吧。”
这才砸得这么仔细,可惜这件漆盒,在厚重的红漆下是灰土做胎型,和它的制作工艺倒是相匹配。
“金银作胎,剔漆为表。”
刚刚步入官场,身为农家子的苏司理,对奢侈品了解得少,孤陋寡闻,一声叹息。
“我是胡乱猜测,得等杀人者归案,才知他为何做出这样的举止。”
赵启谟将漆盒放回桌上,杀人者的心思是如何想,他也只是揣度。
“到时可要仔细审审。”
苏司理合起案卷,伸展腰身。他这边有一条线索,但没告诉赵启谟,他知道赵启谟好奇,却又有小小恶趣味,想到时破案,得到一个惊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