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在地狱里住了半个月, 重见天日简直是意外之喜。

项圆圆没忌讳, 围着院子来回跑圈儿,临到要走了, 又莫名涌出一股同甘共苦的不舍来,对着这地方一番伤感。

说是收拾东西, 但其实他们所用之物大多带不走, 除了一件衣裳贴身穿着,别的物件全部就地焚烧。

宛遥跟着领路的医士走出西疫区, 沿途一向紧闭的院门内纷纷不甚明显地拉开了缝隙, 缝隙里是一双或几双深邃的眼睛, 定定的注视着他们这些能够全身而退的人。

“凭什么他们可以走!”

“是啊, 凭什么!”

背后的纷乱声渐次而起,禁军们忙列阵阻挡住情绪有些失控的人们。

御医站在前方安抚:“大家切莫误会,他们只不过是误诊, 是误诊……并非疫病。”

“误诊?那我们说不定也是误诊啊!”

“这病到底几时能治好!我是实在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

“新的药方太医署很快就会送过来,想必定会有成效的,请诸位稍安勿躁……”

“又是药方!还得换到几时啊!”

……

宛遥实在忍不住,驻足回了一下头。

人群吵吵嚷嚷, 四下里的目光带着绝望与悲凉。

她被看得四肢僵硬, 只觉得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项桓走出了一大截才发现宛遥掉了队,几步回来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既然这病可以治好, 他们应该迟早也能康复的,你别多想。”

宛遥握紧手腕上的布条,“嗯。”

直到最后一只脚跨出疫区的大门,背脊依旧如芒刺针扎。

而那些眼睛好像还在盯着她。

那尽是,想活下去的眼神……

*

项、宛两家的亲眷早早的就在外面等候了,余飞、宇文钧带着虎豹骑的兄弟探头张望,医馆里,桑叶同陈大夫翘首以盼,两边的人像是在夹道欢迎,场面热闹得堪比娶亲。

“娘。”宛遥一眼看见了宛夫人,她正跑过来,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恨不能连根头发丝也拈起来瞧一瞧有没有长斑,宛遥站在那里倒有些放空自己。

“听人说你们能出来了,我还不信呢,就怕叫我进去收尸,还好……还好你没事。”她把人抱在怀,“老天保佑,可算是把我吓坏了……”

宛延被晾在边上,忽然有些怀疑的想——这病的不是我吗?

“你们用的是哪一道方子?”陈大夫挤进来,“既然令尊能康复,这其中必然有玄机,好徒儿,改明儿和为师促膝长谈啊!”

宛遥神色间有些躲闪:“我……”

桑叶见得此情此景,拨开他颦眉道,“陈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你没见她精神不好么?”

“不要紧,不要紧。”只当她是这些天吓到了,宛夫人搓着宛遥的手宽慰道,“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

另一边,项家团聚自然没有如此和谐,反倒是余飞三兄弟劫后余生似的开始哥俩好,为庆祝项桓大难不死,江湖传统当然是要喝个不醉不归。

他忽然想起什么,折过身小跑着去找宛遥。

“宛遥——”

她依言抬起头,视线中的少年明眸清澈,笑得开朗又干净,“今天大头请客吃酒,你要不要去?”

“我……”出乎意料的,宛遥微微垂头,“我就不去了。”

项桓莫名地怔了下,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不去?”

他想了想,又补充,“不会太晚,到时候我送你回来。”

宛遥仍委婉的推拒:“……你们玩吧。”

他还欲再劝,宇文钧伸手轻轻把人拉住,使了个眼色:“在疫区待那么久,肯定累到了。你别打扰人家,让她好好休息。”

好似听他这么一说,项桓才留意到宛遥的脸色不太好,他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缓然收回视线。

很快,疫区外的两队人陆续上马上车,打道回府。

在不远处的树下却有一道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

宛遥从回家之后就很少说话,她不像宛延那样有重生后的喜悦,每日干劲十足。反而情绪显得很低落,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饭桌上吃得不多,一得空就扎进房内翻医书,无论宛夫人怎么劝都没用。

那张敬德皇后遗留下来的药方被她摊在桌上翻来覆去的研究,手边是几盏深浅不同鲜血,满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然而她还是参不透其中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