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问,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的血能治这场瘟疫?又为什么偏偏是她而不是别人?
她难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啊……
究竟有哪里不对……
宛府的门极其少见的开了,里面跑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站在外探头探脑的人们手忙脚乱地接住他。
“砰”的一声轰鸣,一杆银枪笔直定在地上,好似平稳的大地也跟着在震颤,
“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
视线中的少年冷厉而锐烈,一双狼眼森森然扫过众人的时候,在场的皆不自觉地往后避了一避。
“我不保证我枪不会见血!”
众人从他眼中看出了丝丝凌冽的寒意,知道这句话可能并不只是单纯的威胁。
而他说完,猛地转身,直接狠狠将虚掩着的门一脚踹开了,准备关门的两个家丁明显在方才那一瞬愣住,连宛延自己也是满目惊愕。
项桓持枪站在大门前,冷然道:“就这么开着!”
他环顾四周,唇角的肌肉紧绷,“我看有谁敢上来!”
说完,另换了一只手握枪,直接盘膝就地坐下了。银芒闪烁的雪牙横在门扉之中,仿佛一道锐不可当的屏障。
宛延怔怔地瞧着少年冷傲的背影,有好一会儿茫然无措。
这是他头一次隐约感觉到,记忆中那个永远抱着一柄高出自己半个身子的长.枪,一脸倔强的男孩有些不太一样了。
夜里,宵禁的更鼓敲击在空荡宁静的街道上。
宛遥顶着高烧,披衣悄然摸到正院的回廊边,她借朱红的木柱倚靠身体。
初秋的明月大得像是能看清上面的琼楼玉宇,又分外的清冷幽寒。
月光下的少年正安静地昂首仰望星空,怀中的雪牙枪与他有共鸣似的,连光芒都比往日柔和了不少。
宛遥忽然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救陈文君乃是因为不忍,心中尚存着一丝善念,但长安有千千万万的人,一旦他们全都找了上门,她却也还是如此的畏惧死亡。
果然,不是谁都有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大慈大悲。
或许从一开始,她不该救陈文君的,但事实上倘若历史重来,秦征再求她,她也不一定真能狠下心。
人心有太多犹豫了。
善也是错的,恶也是错的。
第32章
宛家四周的虎视眈眈, 因为项桓的到来而明显有所好转。
他像尊镇宅的雕像,总是狠厉地坐在那里, 但凡有路过多看一眼的, 也会被他一个目光瞪得撒丫子跑开。
“姑娘,喝药了。”
宛遥闻言合上医书, 转身时却也忍不住掩唇轻咳,婢女见状忙替她抚背, 叹息着劝道:“要我说, 这些东西您就别看了吧。”
“天底下那么多大夫,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还是把身体养好了再作打算。”
她血气不足, 一直体虚着, 这些时日饮食和汤药都吃得难以下咽。养病除了药补, 心态也很重要,因此宛遥的脸色总还白着,嘴唇泛着青。
勉强灌了点米粥, 她披好衣服往外走,原是打算去庖厨捞点东西给项桓,经过书房时却听得父母在其中说话。
“今天也不参朝?是出了什么事吗?”
宛延扶着额头轻叹:“陛下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陈尚书、汪少保、于太傅, 一个接一个的找上来, 连太医署那边都有动静。我真怕……”
事关京城的安定,如今的长安人人自危,疫症拖延得越久, 对于朝廷而言就越不利,万一民怨四起,便无法收场。
很难说,当今会否会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一人的性命。
毕竟这的确是件划算的买卖。
“那怎么办!”
宛夫人急得来回打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闹不好,咱们这个闺女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啊。”
“你先别慌,先别慌……容我再想想。”他让她坐下,“我再想想,行吧?”
宛遥侧过身,背抵在墙上。
她忽然就不想再去厨房了,夕阳的余晖照得人头晕目眩。她慢慢地缓了口气,扶着墙往回走,打算再上床躺一会儿。
崇化坊内,被列为禁区的宛家院墙下,项桓正坐在那儿吃余飞两人送来的晚饭,包子皮的碎屑落在脚边,远远的,只有一条不怕死的狗小心翼翼的朝他们打量。
“你都守了三天了。”宇文钧递去水袋,“不如晚上换我吧,正好我交班,你也休息休息。”
项桓咬了一口,还没等回答,余飞忽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往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