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钧知根知底的,并不很担心,“记住了,你去吧。”
他将匕首深深扎入石壁中,拴好绳,其余能使上劲儿的壮年男子皆围在一旁帮忙,眼睁睁瞧少年的身影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由于光线的缘故,能看清的距离实在太短,很快,视线里就只剩下一条绳结孤零零的在洞口晃悠,而盘在旁边的吊绳正在逐渐减少,减少,最后猛地一绷——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心也跟着那绳索集体绷紧起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到底了,然而麻绳不一会儿却忽的松开。
宛遥心里一“咯噔”。
什么情况,总不会是人没了吧!
许是瞧出她在想什么,宇文钧不着痕迹的解释:“应该是他解了绳子在下面探查,不用太担心。约定好的三下还没动静呢。”
话虽如此说,周遭的气氛却骤然紧张,谁也不知晓这数丈高的下面隐藏着什么,以及会否有别的生路可寻。
时间一寸寸地消磨。
静候在旁的山贼与官家夫人们呈现出一幅短暂和谐的景象,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堪堪一炷香过去,绳子再度有了回应,上下起伏,一共三次。
众人同时都露出欣喜的神情,几个男子帮着宇文钧一齐将项桓拉了上来。
洞下想必还是很冷的,他甩了甩一头的灰,手脚并用撑地而起。
宛遥过去帮他理发丝上的尘土,“怎么样?”
项桓搓了搓手,语气倒分外轻松,“我看了,没什么危险。”
紧接着一句就说道:“下面是个墓穴。”
宇文钧讶然:“墓穴?”
“对。”他神采飞扬,“是谁的墓我不知道,但正中停着一口棺材,溜了一圈,墙面、地上、墓道口全踩了一遍,没碰到什么机关。我瞧着这墓挺简陋的,大概主人家也觉得不必防贼吧。”
先前嚷嚷着要去送死的山贼心灰意冷道:“是墓穴又怎么样,大家还不是一样出不去!”
项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已经把绳索系到宛遥的腰上了,轻嘲似的笑了声,“你是不是傻?”
“有墓穴自然就有墓道,不然你以为那口棺材是平白放进去的吗?”
说完,许是倦于和白痴交流,只朝宛遥道:“可能是什么时候涨过水,墓门正好被冲塌了,我们应该可以从那里出山。”
在这种时候,她一向是无条件信任他的,连犹豫也没有就点点头。
“下面有点冷,先把这个披上——”项桓遂脱了外袍,结结实实地把她裹住,然后又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腥味重了点,可能不太好闻……你将就穿会儿。”
少年人的体温略高,饶是并不算厚的一件,在寒冬腊月里,也足够温暖了。
宛遥低头看着他把腰间的绳索稳稳的打了几个结,突然感觉到一丝慰藉,忍不住便想去摸摸那个近在咫尺的脑袋。
一切准备就绪,项桓直起身,语气笃定,“还是我断后。”
他冲着一干巴巴儿等候的人群说道,“你们,要想跟着一起的,一边儿排队去。愿意在原地等死的,我也不强求。”
一伙土匪良民几经坎坷,好不容易才挣扎到现在,加之一贯主事的山贼头子杨宿又死了,不自觉把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当成了主心骨,二话没说便转过去乖巧的排起了长龙。
*
墓室里的潮气很重,隐约含着一缕难以言喻的酸味,又凉又腥。
紧赶慢赶,也还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众人都送下来。
项桓是最后一个,他倒不用人在上头看着,顺着吊绳自己就利落地滑到了底。绳子还是短了一小节,宛遥在下面朝他伸出手,他老实不客气地递过去,稳稳当当落地。
“行了。”少年麻利的拍去满手的灰,“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他在前面领头,人群一个跟着一个行在身后。
远处墓道中吹来的冷风阴气森森的刮在耳畔,没有灯火照明,众人只好前后脚地排成一列,以防跟丢。
倘若不说这是间墓室还好,有了这个认知,宛遥不禁对四周的环境敏感许多,转眼就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远处棺椁的轮廓。
她裹紧身上的袍子,小心翼翼往项桓背后缩,可目光还是忍不住要去打量。
他侧目睇了一眼,唇边不由自主地噙起一抹好笑来,歪头问她:“诶。”
“你是不是怕啊?”
宛遥抬眸欲盖弥彰地瞧他,把视线挪到别处去,“我没有啊。”
“没有你还拽我腰带?”项桓不满地提了提裤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
怎么感觉她好像总是跟自己的裤子不对付呢。
被他这么一说才发觉,宛遥抿了抿唇,讪讪地将手松开。
身边的那口棺木黑影幢幢,偌大的地方,竟就只摆了一个棺椁。
到底是女孩子,她瞧得有些心悸,“项桓,你说这墓主人会是什么身份?”
“我哪儿知道。”
宛遥犹犹豫豫的:“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打搅他,是不是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