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钧皱眉推了他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说不说都一样嘛,咱们当初拜把子,关公面前承诺了要‘苟富贵,莫相忘’的。”
军政要事,宛遥虽不太能懂,但她能从宇文钧的眼里看出深深的担忧——三人当中,由于年长,也只有他瞧着靠谱许多。
短暂的嘴上交锋完毕,后者别开了余飞的那颗大头,自己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眼下大将军不在,小桓他状况又不稳定,干什么、去哪里也不与我们商量。这一趟若是带虎豹骑还好一些,毕竟都是自己人,谁知他去了京营。”
宇文钧摇摇头,“变数那么多,我心头总是不太踏实,原以为他多少会和你提一提。”
“我跟他……其实很久没说过话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提了一壶没开的茶,宇文钧立马哑了,坐在那里无比尴尬。
意识到对方的窘迫,宛遥于是忙岔开话题:“……那位熊将军献关投降,消息来源可靠吗?”
“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宇文钧十分肯定,“此等密报会由内卫左右司探查,确保消息属实才上奏。再说,”他笑了下,“朝中的几位元老也并未反对,想来无碍的。”
与此同时,皇城禁宫。
咸安帝一脸赞许地看着领了他金符的少年将军消失在视线之中,唇边的笑意却凝固着没动,半晌也朝旁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熊承恩降魏,事情确凿吗?”
随侍在旁的内卫统领当即垂首回禀:“臣此前已派内卫蹲守太守府,熊将军的妻女的确曾被燕王长子带走过,送回家也是面色憔悴,疯疯癫癫。
“熊承恩大发雷霆,还烧了燕王所赐的匾额,以此划清界限。想来请降多半是真。”
他满意的颔了颔首,“那就好。”
沈煜重复道:“那就好啊……”
“收回凭祥关,南方的故土便指日可待了。”他若有所思地冲着门外自语道,“项桓。”
“天大的机会都拱手送给你了。”
“可别让朕失望啊。”
*
三月初,是项桓的第三次出征,而宛遥却是在近四月了才知道他离开的事。
他平日的生活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好久不曾有过往来了。
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日子,城外的山花很烂漫,到处都是踏青游玩的人。
项圆圆正和淮生坐在溪边玩水,桑叶则兀自蹲着,架火烤鱼。
宛遥将装满药材的小背篓搁在身边,席地坐于草地上,托腮漫不经心地望向远方。
项圆圆把脚泡在冰冰凉凉的水中,乐此不疲地看着淮生给她表演徒手捉鱼。每抓起来一条她就显得十分欢喜,后者再掏出刀,就地片成了片儿,刀工完美,厚薄均匀,现成一道切鲙,比桑叶烤鱼的速度快得多。
在宛遥发呆的时候,视线里忽然多了一支点翠的发簪。
项圆圆好似特地在她眼下晃悠了一圈,随即挨在旁边坐下,低头认真的把玩。
“宛遥姐姐,你觉得这首饰漂亮吗?”
她不经意地一瞥,随口嗯道:“自宣宗年间四处开始打仗,合适做点翠的翠鸟也死了不少,这么一支应该很贵吧。”
听到此处,项圆圆感觉有门儿,把脑袋凑了过去,语气特别神秘,“你知道么,是我在我哥房里翻到的。”
宛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怕你哥回来打死你?”
“咳……那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再说。”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努力,“这玩意儿绝对是要送给谁的,你瞧瞧,簪子被他摸得都亮了一节,你看你看……”
项圆圆一面递给她,一面循循善诱,“反正肯定不是给我的,他要送的话,早就送了。”
宛遥拎着小背篓起身,“那大概是送给他的哪位名门贵女的吧。”
项圆圆:“……”
她眼巴巴地望着宛遥的背影,发愁地去揪她哥的那支发簪,心想不是我无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娄子太大,亲妹妹出面也堵不住啊……
冷不防手一抖,那点翠就被她掰下来了一片。
项圆圆瞬间默了默。
做贼心虚地四下环顾,随即把残骸贴身收了起来。
彼时的南燕早已是草长莺飞,花香鸟语。
哪怕有如林的枪戟立在其中,军营的杀伐之气也掩盖不住此地的生机勃勃。
南燕,曾经的大理,一直都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项桓骑着马,在营地里信步而行,微风中,大魏国的深红色旗帜飞扬招展着。
而旁边与他并驾齐驱的便是南燕的降将熊承恩,沿途走的都是官道,故而两军汇合出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