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2 / 2)

之前一直没听到宇文钧的消息,快一年没见了,想不到他也在。

项桓脸上登时一喜,顾不得满身的伤痛,撒腿便跑过去。

宇文钧刚把大将军交代的事情吩咐完,乍然闻得有人叫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找声音的源头,便被人握住双臂抱了个趔趄。

“小桓。”片刻的怔忡之后,他难得没绷住表情,欣喜地拉着项桓不住的上下打量,继而又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你这小子!我还真以为就此见不到你了!”

“南边的消息传回来,将军又一直瞒着,大家起初都以为你死了……”他说着,双目竟微微泛红,“现在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项桓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好多了。”

“你也真是,既然在会州落脚了,为何不传个信给我们,害大家担心好久……”

言语间,瞥到宛遥从他背后走来,宇文钧忙收敛举止,含笑行礼。

“宛姑娘也在。”

她轻轻点头,“宇文将军。”

淮生将视线从宇文钧身上扯开,也终于多了些久别重逢的意外之色,走到宛遥旁边,学着他的姿势打招呼,“大小姐。”

项桓带着些柔和的眸光垂目瞧了一眼走到自己身旁的女孩子,这才想起去问宇文钧:“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他笑着回答道:“将军让我来的。”

“他说你负伤在家,需要一个好点的环境休养,而且宛遥姑娘一个人照顾你也确实太累了,所以让我接你们去城东府衙住一阵。”

“府衙?”

宇文钧一面示意亲卫进屋收拾东西,一面说道,“我们现在暂时在府衙和官驿落脚,原本是打算住太守府的,不过听闻彭太守在与袁军对敌时受了重伤,将军觉得不方便打搅,所以只去了当地的官衙。”

“哦,这样。”

他才想起彭永明被射伤了一只眼睛来着,想不到还活着。

“而且……”宇文钧忽然冲他意味不明地一笑,“那里还有几个你特别想见的人。”

项桓听着奇怪:“我特别想见的?”

*

特殊时期,府衙停了日常的公事,几乎腾出来全留给了这群当兵的,而知府则每天跟着季长川鞍前马后的处理大小事务。

宛遥二人刚一进门,只见对面穿堂一个不明之物没轻没重地往这边滚过来,边跑边咋呼,一路哭着喊着,“呜哇——”

“哥!”

项圆圆张开手臂拦腰把他抱了个满怀,胸膛,胳膊,后背,所有的伤被她糊了一遍。

项桓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险些当场窒息。

这丫头跟着季长川好吃好喝的,从来不知艰辛为何物,人是没怎么着,反倒胖了一整圈,一点也看不出刚经历过一场家破人亡。

“呜呜呜,哥你还活着太好了,腿也没少,胳膊也还在。”她从上摸到下,“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时常做噩梦,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项圆圆将鼻涕眼泪一股脑蹭在他衣衫上。

阔别已久的聒噪竟让项桓生出一丝怀念,也就没计较她在自己身上作的这些死,只是颦眉喝道:“项圆圆,不想挨揍就松手!”

后者被他凶惯了也没在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扬起小脸,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忘心疼他,“哥你都瘦了……腰上全是骨头了!”

她一摸摸到伤处,项桓骤然打了个激灵,忍得多艰难才没把这败家玩意儿丢出去。

“滚!”

然而久别重逢的项圆圆胆子顶在脑门儿上,没惦记着滚,倒是泪眼迷蒙地去看宛遥,“宛遥姐姐,呜呜呜……你也在……”

她边哭边问,“你们俩生孩子了没啊?”

项桓:“……”

宛遥:“……”

宇文钧终于看不下去,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算是打破这场尴尬,“将军不放心把小圆独自留在京城,此前一直是将人安置在曲州的,得知你在这儿,她非得过来……”

“还有,项老先生……”

他话音一顿,项桓像是有所感似的抬头,之前一直跟在项圆圆身后的老者,此时才负手不紧不慢地从穿堂的阴影中露出脸来。

项南天瞧着好像比从前老了许多。

他确乎是位真正的老父亲模样了,须发白了近一半,面容苍老,神色安然,眉眼间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

宇文钧在旁解释:“北境乃苦寒之地,项伯父到边疆时就身体欠佳,好几次重病在床。大将军恐伯父熬不过去,十一月便上书请命,暂且将项家人放到南边来了。”

项桓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

后者笑了笑,“谢我什么,还不是将军帮的忙。”

他将怀中的项圆圆轻轻推开,冲项南天略一颔首,叫了声:“爹。”

说不清为什么。

经过那么多波折,那么长的时间,再见项南天,他心头却出奇的平静,没有面对季长川时的无措,也没有从前父子对峙时的烦躁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