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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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南疆一片繁花似锦,原野一望无尽,水清如玉,蓝天白云。

燕国的帝都坐落在南边山林之中,城外除了树林便是草原,满目青绿。

袁傅由手下搀扶着站于城头眺望北方,东风烈烈,吹得城楼的旗帜如浪涛翻滚。

身边的亲信悄悄看他,但这位武者并不说什么,锐利的虎目中似藏星河。

“袁公!”城楼下一位锦衣贵人甚是紧张的提起衣袍,拾级而上。

南燕的帝王是在宣宗初年复兴建国的,等到这一位登基,也不过才第二任而已。

“高处风大,袁公身体还未康复,何必再加重病情呢。”燕王十分担忧地从随从手中接过袁傅,亲自扶他,作势想请人回去。

但对方却很固执,只一摆手,仍旧伫立在城头。

燕王不好强求,于是携同袁傅沿城墙信步。

“袁公。”他问道,“那道死讯传入魏地究竟有何用意?

“西南一战,我军仅余两万伤残之兵,倘若魏国国君知晓我大燕已无阁下相助,岂不是要挥师南下,趁机一举吞并吗?”

袁傅的脸色不算好,嘴唇甚至透着明显的苍白,他闻之不冷不热地一笑,“你太不了解魏国的形势了。”

“宣宗时的那场叛变耗尽了国运。沈煜并非昏庸荒淫之人,相反的他有野心,极想做出点成绩来,想以大刀阔斧的手段将腐朽连根拔起。但可惜他生错了时辰,偌大的江山社稷,一旦烂到骨子里,是扶不起来的。”

燕王搀着他走下台阶,认真地侧耳静听。

“我,包括季长川,都不会讨他的喜欢。他需要的是一批新鲜的血液,一批真正效忠于他的人。”

袁傅捂住心口,咳嗽了一阵,在燕王想要说话时又抬手挡开,继续道:“若我尚且健在,纵然苟延残喘,于沈煜而言亦是一大隐患。一日不知我身死,他一日不得心安,迟早有让季长川整兵再战的那天,届时南燕与烽火骑才是真的大患临头,穷途末路。

“而为今之计,唯有我病逝榻前,他方能安枕无忧。”

言罢,他冷凝的嘴角牵起一道刀削般的弧度,“外患已平,鸟尽弓藏。沈煜定然会将锋芒对准季长川,双方战火交锋,我等才可借此得片刻喘息之机。”

燕王听到此处松了口气,可仍不解:“沈煜真会那样做吗?”

“就算他要除掉功高盖主之臣,袁公又焉知季长川不是当日的岳飞呢?”

“是啊。”

没想到袁傅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手搭在城墙的石栏上,神色间带了点说不出的兴味,“我也十分期待季长川的反应。”

“他现在,大概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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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奔波在外的几名虎豹骑陆续风尘仆仆地回到青龙城,尚未饮一口热水,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向季长川汇报。

“将军,嵩州巡抚、知府闭门不出,四川总督以洪涝为由,拒不允我等征购粮草。”

“将军,附近郡县待我军自报家门后皆寻理由搪塞,城中百姓奉命不卖虎豹骑一粮一药。”

“将军,东南也……”

倒是有个小个子的军士满头大汗地行礼,“将军,曲州几位谢氏富商慷慨解囊,勉强筹得五车军粮,七车药材。”

季长川此前面无表情地低头坐在椅子上,直到这一刻他眉峰才略略一动,好似在异世界沉沦许久,终于渐次回神。

士兵听见他低哑地出了声,第一次大概沉默太长时间,话语未能顺畅的说出来,等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先运去营地,暂解燃眉之急吧。”

年轻的将士按规矩行礼告退,临走前他不经意回望一眼。

这个名声响遍大江南北的绝世战将还是保持着静坐的那个姿势,一瞬间让他看上去无比的疲惫。

原来季长川也并非无所不能,他和寻常人一样肉体凡胎,也有许多令自己无可奈何的事情。举步维艰。

宇文钧与参军分立在两侧,参军比他年长十岁,是舅舅的得力助手,自己虽也时常被叫到跟前商议军情,但毕竟阅历资历尚浅,大多数时候舅舅只让他旁听。

“舅舅……”半天等不到季长川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凭祥关那边传来消息,领兵的虎豹骑统领已被解除武装软禁在营房,如今执掌兵权的是烽火骑的主将,咱们的兄弟眼下还不知是生是死。”

言罢上前一步,“朝廷显然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既然如此,我们索性……”

没能让他讲完,参军便隐晦地拦住了宇文钧,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轻声规劝:“粮草才送到,你且去营中帮忙主持大局,将军自有他的打算。”

他还想再问的,可朝季长川看去时,对方却依旧不动如山,但明明他所视之处空无一物,谁也不明白,大司马所认真注视的究竟是什么。

年轻将军犹豫片刻,到底不甘心地抱拳离开了。

烛火因少年人略为鲁莽的关门之举闪动得忽明忽暗,季长川刚毅的面容却并未因这温暖的灯光显出些许柔和。

他的脸还是紧绷着,五官深如刀刻。

参军语气极缓的,循循而问:“虎狼环视,箭在弦上,将军以为如何呢?”

季长川一沉不变的神情忽因此话稍有动容,狐狸一般的眼睛半带狡黠地朝旁一瞥,不答反问:“先生怎么看?”

“将军是有所顾虑吧?”

“以我对您的了解,早在半月之前,将军恐怕就猜到了魏主的意图,至于迟迟不动,大概还是因为进退两难,投鼠忌器。”

季长川唇边含着他惯常有的熟悉笑容,然而笑意却一点点渐冷,“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