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了!”老者背着行囊满面焦愁,“季长川带着虎豹骑攻城,来势汹汹的。听闻总督大人已经领了三千威武军前去抵抗,可对方有千军万马,此战怕是势在必得。
“你说怪不怪?好端端的,季大人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季长川?”
秦征愣了愣,“你确定是他吗?”
“那还能有假?他本人亲自督师,据说就在城下站着的,好些人都瞧见了!”
老者言罢,见他已无话要问,便拎着大包小包朝北门方向逃奔而去。
秦征却还留在原地,他目光怔怔的,似有所思,遥远的城墙上两军拼杀正在激烈的进行着,猛地朝旁一望,仿佛还能看到天空里交错的箭矢。
此时此刻,秦征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某种想法极其强烈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青年忽然握紧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蓦地掉头往回跑。
陈文君在屋内等得惴惴不安,自打秦征离开她便一直提心吊胆,朝外忐忑地看了无数次。
院门吱呀打开,来者的身影闪得很快,上前一把拉住她,“跟我走。”
陈文君还没从他平安归来的喜悦里回神,便被秦征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要去哪里?”
因为是奴隶,他与生俱来的警惕习惯了狡兔三窟,正如在京城那时一样,刚至嵩州,秦征便摸清了附近的环境。眼下,他带着陈文君七拐八拐走到偏僻巷子的一间旧屋内——是平日以防不时之需准备的。
“大小姐。”
他将清瘦的女孩儿摁在椅子上,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下。
青年的眉目中透出些严肃的意味,使她莫名紧张,“怎么了?”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秦征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现在外面很乱,这里相对安全,但稍显破旧,只怕得委屈小姐独自待上一阵。”
陈文君微微讶然:“我……我待在此处是没什么问题,可你要去哪儿?”
他避重就轻地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唤她:“文君。”
“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让我们都活下来,这一回,你能信我吗?”
陈文君今年也才十八岁,尽管她短短的人生里已有过那么多波折与经历,但到如今才隐约能感受到青年口中那两个字的重量。
她揪紧衣摆,随后认真地点头:“我信你。”
秦征再上街时,满街乱窜的百姓少了许多,反倒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整序地往南城门的方向小跑行进,约莫是去支援的。
他避开这些人,谨慎地挑了小巷子绕近路。
而这时候的嵩州城,权贵们在忧心战事,普通平民躲于家中,却有另有一群人,藏在暗处的角落里,偷偷打量着整个战局。
巷中冷寂,秦征自小习武,很快便发现身后的跟踪者,这些人举止小心,动作窸窸窣窣的,生硬而迟钝。
他正偏头看了一眼,前面忽而走出几道高挑人影。
秦征的视线由旁转至前方,不大的窄巷站着几个瘦削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饱含着常年做苦役的沧桑,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年龄与相貌各不相仿,但唯有手腕上沉重的铁环是如出一辙的。
这些都是当年西北部落战俘所生下的后代。
秦征带着迟疑的神色打量来者:“你们……”
为首的大男孩迈前一步,嘴唇嗫嚅了好久,好似鼓起勇气似的开口质问:“秦征。”
“你是不是要去投奔季大将军?”
嵩州城里的大部分奴隶几乎都知晓他,知晓这个为数不多从龙城战场上活下来的男人。
秦征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说道:“是。”
少年带着几分稚气和认真,近乎紧张的飞快道:“我也要去!带上我!”
他有些意外的微微怔住。
“我也是!”
身侧的青年与男孩们纷纷应声,他们明明什么也没有,但脸上的朝气和灼灼有神的双目却一如晨光般,充满了希望。
秦征诧异地看着这群人,此时背后细碎的动静才开始大胆的逼近,一转身,巷中暗处的奴隶们都走了出来。
年长的有三十出头的壮年小伙,年幼的有十一二的男孩。
他们聚集在一起,聚集在这个普通的小巷,每个人的眼中却坚定又满含信念。
“你们不怕死吗?”他问。
便有人回答:“我们怕死!”
那个青年的言语中隐隐有抹悲戚,泪光暗闪,“可就是怕死才要出去。”
“我的哥哥死了,爹、娘、妹妹也死了。
“我已经无路可走,若不为自己争取,战俘在这个时代永远没有翻身的那一天,这是唯一的独木桥!”
年轻人无比信任地望向他:“秦征,你可以平安的从战场上回来,也一定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