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若是有一日她果真嫌你出身,闹妖蛾子想赶你走,你要早早儿的通知我,我来替你做主。要知道,虽见面不多,可我由心爱你这性子,爱你这模样儿,与我的小钦泽一样,由心的爱着你,欢喜你做我的孙媳妇。”

日头还未落,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如玉不知该如何感谢这老太太,虽说闹了一整日,心里却是暖暖的。

天下间所有的情意,皆是从爱而发。回首到陈家村的那些年,陈安实爱她,安康爱她,一家子的人都爱她,所以那怕日子过的苦累,她的心却舒畅,安然自在。为何,概因生活中有爱,在廉薄的生活中,她无时无刻不被爱包围着。

但张君显然是不爱她的,当然,在离开陈家村的时候,她也没有要求过他必得要爱她。想到这里,如玉又是一声无奈苦笑,如今不必下田劳作就可衣食无忧,丈夫不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拿个亡辽公主的身份,还换得一间体面高尚的店铺可收银钱。

所谓饱暖思淫/欲,吃穿不愁还想贪点爱恋,大概就是她目前的心境了。

中秋祭月,大户人家自然与农家小户不同。祭台设在宗祠院中,在露天,东墙角下置一祭台,贴着水墨绘成的月神像,为一轮明月之中置莲台,台上端坐女菩萨。因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这时候一府的男子们并不出来,直到贺氏领着一群小辈们祭完了月,到长青苑落了座,他们才陆续而至。

隔壁府张享是老二,未能承爵,如今也只在六部做着个默默无闻的五品官。他虽不是长子,但因成亲早,儿子生的早,所以大儿子张虎,才是当年贺氏膝下的大孙子。张虎如今亦在军中,在夏州作统兵,他早成了亲,妻子胡氏今年都二十六了。

胡氏身高,体胖,如玉见了也要叫声大嫂的。

今夜蔡香晚托病,周昭又是双身子不见客,伺候与安排席面自然就是她俩的事情。大姑娘张宁带着姜璃珠与周燕先入席,不一会儿老太君贺氏也入了座,杨氏也成了婆婆,不必再伺候婆婆,便坐到了她下首。

一群姑娘们正自嬉闹着,屏风外那一桌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张登和张享两个一落坐,里面姑娘们也就不敢吵了,静静悄悄,鸦雀无声。

老太君贺氏只待丫头斟满了酒,便挥手道:“将中间那屏风撤了。儿子孙子皆是我生的,八月十五团团圆圆吃顿饭,隔着个屏风作甚?”

那隔屏风的规矩,自然是区氏才有的。贺氏出身不高,在丈夫面前一生要强,最不喜《女诫》、《女训》上面那些规范言行的书。区氏以其的刚强与暴性,对于《女诫》和《女训》的倒背如流,治住了大大咧咧的婆婆贺氏,将她生生逼到了二房,直到今天区氏病了,婆婆贺氏才敢自在一回。

屏风哗啦啦一撤开,对着一桌的男子们,姑娘们越发的不自在了。菜渐渐摆上来,小香葱清炒的梭子蟹,清汤羊肉、红烧黄鱼,子姜焖鸭,满满当当摆得一桌。贺氏带着大家饮过一杯,见大儿子上来敬酒,忙令丫头替他斟酒。

如玉趁着大家轮番敬酒的功夫,转到窗边背身喝了口茶,便见区氏扶着个丫头,自大门上走了进来。因为儿孙们的轮番敬酒,贺氏脸上带了喜色,再她自来爱说些俏皮话儿,刚惹的满堂吃吃笑着,马着张脸的区氏一进门,所有人的笑声都没了。

姜璃珠是客,本坐在贺氏身侧,见区氏来了,立即起身让坐,自己则退到了她身边。她与周燕两个,下午都格外打扮过,此时对灯照影,果真人比花娇。

张登和张享两个既敬过了酒,自然也不稀罕吃那席面,起身便要托辞。张登走的时候带走了张诚,想必是与邓姨娘三个一起到那小院里过中秋去了。张仕应付了两句,也趁着区氏不注意溜了。

张君自来不会应付这种场合,恍然醒悟过来一桌子就剩了他一个,想打个掩护都无人来护,起身也准备要溜,便听区氏叫道:“钦泽过来,替我喝杯酒!”

周燕自然而然的,起身让出了位置,坐到了张凤身边。姜璃珠身边那空位,叫高高垂下来的宫灯照的温黄暖亮。张君站了起来,忽而发觉一屋子的男人都走光了,就只剩自己一人。他越发觉得局促,转身去看如玉,如玉是儿媳妇,与二房的大嫂胡氏两个本是并肩站着,这时候仍还温温笑着,也在望他。

张君走过去,在一屋子妇人姑娘们的注视之下,并不落坐,低声道:“母亲,儿子已经成了亲,在座还有未嫁的姑娘们,在此吃酒有些于礼不合。况且皇上吩咐儿子所写的折子,儿子还未写完,就不陪母亲了。”

区氏自来不笑的人,这时候反而笑了,声音也难得温和:“皆是一家人,难得十五大家高兴,讲究那里虚礼做什么?去个人,把老四两口子都给我叫来,咱们一家子人今夜团团圆圆,坐在这里吃点酒,叫几个姑娘们也都高兴高兴。”

如玉可算找着了机会,阻住要出门的婆子道:“外面还有一桌,妈妈赶紧吃杯酒去,我跑趟腿儿即可。”

那婆子嘴里说着那里能叫二少奶奶亲自跑路,却迈开退儿朝亭外那一桌去了。

来了一个多月,如玉这还是头一回到秫香馆。秫香馆围墙砌的格外高,两扇开的如意门紧闭着。她上前敲了门,里头一个丫头高声问道:“谁,何事?”

如玉道:“是我,叫你们少奶奶出来,往长青苑去。”

那丫头没听出来这竟是二少奶奶的声音,高声道:“我们少奶奶正吃着酒了,凭你是谁也不去,快走。”

一家的长辈们都还没散,他两个倒关起门来小两口过中秋了。如玉也不跟着小丫头废话,高声叫道:“蔡香晚,你开是不开门?”

院子里静了半晌,蔡香晚带着青豆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扑到如玉怀中已是一股酒气:“好二嫂子,你不去伺候席面,怎的跑这儿来了?”

如玉点着她的鼻头道:“好你个偷奸躲滑的,婆婆在宴席上不见你,点着名儿要找你了。”

蔡香晚果真吓得一跳:“中午那会儿她不是说病了要躺着,怎么晚上又能起来吃酒了?”

儿媳妇要偷懒,自然是因为婆婆也偷了懒。谁能料到区氏躺病的人忽而就爬起来去吃酒了?

如玉并不进她家院子,只道:“把老四也叫上,娘说今儿要一家同乐,叫他陪着一同吃酒了。”

她说完这些,也不等蔡香晚出来,自己一人回了竹外轩。

竹外轩许妈已替如玉备得两只食盒。如玉揭开一看,是大席面上的菜例,一样摆着一盘子,仍还热气腾腾,另有三只大闸蟹。她盖上食盒,先会到了椅子上问许妈:“秋迎可还在哭?”

许妈指着外头道:“听闻少奶奶回来了,正在外头跪着了。”

如玉挥手道:“叫她进来。”

秋迎已经进来了,不敢进门,就在门槛外跪着。

今天中秋,是如玉入府之后永国府过的第一个节日,她笑了整整一天,这会儿面皮都有些僵,手搭在那食盒上,闭着眼睛定了许久,抬眉问秋迎:“可想明白了没有,是要继续跟着我,还是自己请个理儿,要我把你放出去?”

秋迎连连道:“奴婢想一直跟着少奶奶,那都不想去。”

如玉重又闭上眼睛,疲惫无比,心累无比,还不得不应付过眼前这个。她道:“我记得你初来第二天,天太热我喝不下去乌鸡汤,你架着炉子在檐下煮茶,晾凉了捧来给我喝。味道清清甜甜很好喝。那茶是什么东西煮的?”

秋迎回道:“有黄芪、党参、枸杞,还有红枣,另还有淮山,咱们院里没有灵芝,若有灵芝,补气血更好。”

如玉睁开眼叹道:“你知我那些日子气血不通,将这院里所有的药材都用上替我熬茶,还托人到四房要过灵芝,这我皆知道。我要问你一句,当时你为何这么做?”

一个新来的奴婢,这些并不是她的份类事,她这样做,总有一个目的。秋迎略有些难为情,期期艾艾道:“奴婢这样的丫头,若是主母没有收房的意思,自然不肯往房里要的。二少奶奶既收了奴婢,当时又还是那样的时候,奴婢心里便以为二少奶奶是想要奴婢替您伏侍二少爷,才肯留下的。

奴婢就算给人作妾,也万不是那种见高爬低只巴着爷的人。二少奶奶恳要奴婢,奴婢便一门心的伺候二少奶奶,这恰就是奴婢的心意。”

如玉也是一笑:“且不说你,便是这房里将来出出进进多少丫头,谁待我再好再忠心耿耿,我也绝不会收她入房。有我做得二少奶奶一日,就不会有通房也不会有妾。

你若仍还有为妾的心思,我便放你出去,叫你另寻出路。若你能息了那心思,往后墨香斋的伙计,我替你瞅一个老实可靠有前途的,在这院里做得几年,一同出去寻个生计,你看可行否?”

有些丫头肯迈出那一步,从这大府宅里走出去,找个男人一同赚钱为生,苦虽苦,却不为奴。但有些贪惯了大府宅里有吃有喝的悠闲日子,甘愿为婢,你便扶她站起来,她也是软骨病,要自己溜下去的。

秋迎还未答话,如玉已经等不得了。她与许妈一人一只食盒,提着到了东门上。按理说家里的少夫人,都半夜了不该出门的。但今夜是中秋,府门一夜不关,姑娘们都可以出去到京中各处楼台,河边林畔去赏月游玩的。

*

今夜月光明照,路上亮堂仿如白日。到了那租来的小院门上,如玉支走了许妈,与安康两个提着食盒,一盘盘摆出来,辛苦一日,她这才准备好好过个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