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这么说,”我说道:“仙师所说的妄境并不是你我想的那个概念。”
费长房眉头一挑,态度恭敬起来:“小冯,你是怎么想的。”
“咱们有种错觉,什么是妄境,一是诞生于自己的妄念,是自己想出来的第二妄境妄境,必须是一个境,就是世界。其实咱们对这个概念理解都有所偏差,对境的理解也过于狭隘。”我说:“其实,任何让你产生妄念的东西都是妄境。好比说,我走大街上看到美女,我意淫她,这个美女对我来说就是妄境。你不能说这个美女是由我的妄念创造出来的,她是早已存在的真人实体。”
“你的意思是?”费长房皱眉。
我说道:“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一方世界,对你产生影响,你由此诞生妄念,那么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就是妄境!这件事的关口在你,不在那对象的东西。仙师说葫芦里是妄境,并不是说葫芦里的世界是你妄念而生,而是你进到葫芦里心境不纯,诞生种种妄想,所以葫芦里的世界就是你的妄境了。”
费长房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屋里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好半天他才说道:“世上本无妄,妄人自扰之。”
“对喽。”我说。
费长房站起来,一躬到地,我赶忙拦住他,“这怎么话说的。”
费长房坐在椅子上,叹口气:“多谢小冯先生的提点,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为何迟迟不过妄境心劫。”他苦笑:“我还觉得自己怪不错的,觉得自己很聪明,能体味各种人生,其实不过都是小孩过家家而已。只可惜,我的葫芦没了,现在只能困在这个世界里。”
“对了,葫芦丢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赶忙问。
费长房长叹一声说起来,他和齐震三相识之后,两人开始研究起世界的本质,他们都是具有大神通的人,费长房能出入妄境,而齐震三更厉害,道法玄奇。两人开始结伴行走大江南北,入闹市进深山,拜访高人,甚至到欧洲南美,就是为了寻找到世界本质。
有一天晚上,两人到了秘鲁的马丘比丘,在附近城镇找了旅店休息。因为旅游旺季,房间紧张,两人只能拼在一个房间。这两个人很怪,结伴同行全世界的逛,却从来不住一个房间,他们两个虽然是知交莫逆,但知道对方都是道法中人,懂得给对方留下**的空间。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保持良好关系的秘诀。
费长房和齐震三已经非常熟了,就没怎么回避,夜里照常盘膝运功。费长房的葫芦有个很神奇的神通,能够在葫芦里幻化葫芦。费长房就是在葫芦世界里,而他的手边还有一个幻化出的葫芦。
费长房也是嘚瑟,想给老友露一手,就把那葫芦给齐震三看。
齐震三啧啧称奇。费长房志得意满,把葫芦挂在墙上,沉心入定,做起了功法。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一夜过去,天光大亮,外面的阳光透进来。费长房伸个懒腰,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齐震三踪迹不见。
费长房以为老友出去买吃的了,不慌不忙从床上下来,想去摘葫芦,这么一看就懵了,昨晚挂在墙上的葫芦,同样也是不见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按说葫芦和他心意相连,葫芦丢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他趿拉着鞋,来到窗边,推窗外看,这一看就蒙了。
外面根本不是南美的集镇,他的窗外是广东一个菜市场,大早上刚刚开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费长房当时内衣都让冷汗浸透了,预感到事情大大的不妙。
第一百八十二章 见尸魔
费长房一夜之间葫芦丢失,好友不见,而且自己在南美不知怎么到了中国广东,其中古怪无法言说。
费长房和葫芦之间是有感觉的,他作法凝神,感觉到了葫芦的所在,可这个感觉让他浑身发冷,葫芦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后来很长时间他才明白,他和齐震三结识是在第一层的妄境里。而在那天夜里之后,他被齐震三用道法送进幻化的葫芦,到入了第二层妄境。
他所面临的困境是,找到齐震三就必须回到第一层妄境,可这是不可能的。他出离妄境唯一的指望就是葫芦,而葫芦不在他的世界里。就好比说,把一个人关进迷宫,然后把这个迷宫的入口大门像神笔马良一样给抹掉了,这里就成了个永远封闭的世界。
这是个死循环。
费长房只能在这个世界晃荡,一晃数年过去,他发现一个极为可怕的现实,他在这个世界里正无可阻止的衰老。
他以前有进过很多妄境,在那些世界里他也在衰老,可脱离妄境从葫芦里出来,他还是那个坐在客栈里的年轻小伙子。
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一旦自己永远出不去,自己还在衰老,肯定会面临死亡,那么他在这里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呢,留在客栈里的本尊会怎么样?
费长房赌不起,他的所有精力都用来寻找葫芦,寻找齐震三。他走遍大江南北,遍访高人,可始终没有方法。
就这么一年一年过去了,费长房岁数大了,他心如死灰,真正害怕了。
以前进妄境他有个心理底线,就是我不管在这里发生什么,最后都能出去,跟玩网络游戏似的,怎么死怎么装备被爆,只要下线了就不影响我的生活。可这次不一样了,他有可能真的死去。
他无从依仗,又没有其他神通,只能在这个世界里先活下来再说。以前跟齐震三全世界旅游的时候,齐震三是道法中人,能点石成金,五鬼搬运,钱要多少有多少,可劲的花,两人从来没因为钱给别扭住。可现在不行了,费长房成了个臭**丝,他只能零零碎碎给别人打工。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说给别人听,都拿他当精神病。一年年过去了,他没了信心,天天以酒度日,成了个酒蒙子,一直到现在。
费长房说完这些,耸耸肩,脸上的绝望和落寞掩饰不住。
我和黄小天面面相觑,许久没从这个故事里走出来。
我清清嗓子说:“其实费先生,你还有一个办法从这个世界出去,不必费尽心机去找齐先生。”
“什么办法?”费长房瞪大眼睛问我。
我说:“破妄啊。只要你破了妄就回去了。”
“我想过,”费长房道:“可破妄破妄,看着是简单两个字,怎么破呢,没有法门没有师承,只有模模糊糊形而上的理论,具体怎么做呢?”
我摇摇头:“这就没办法了,只能你自己想了。”
费长房道:“再说吧。我讲了我的故事,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黄小天伶牙俐齿,把我们抓尸魔的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费长房听得眼睛都直了:“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黄小天和我互相看看,黄小天问:“费先生,你想做什么交易。”
费长房说:“你们不是对付尸魔吗,尸魔就是那日本人,这好办,我帮你们。不过我帮你们消灭了尸魔之后,你们要答应我,一起带我走。”
“走?去哪?”黄小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