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2 / 2)

从君记 漪光 2567 字 8天前

又有人来了。

这座岗哨位于西夷腹地,又是如此关键的位置,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警觉,谢怀远一手提缰控马,另一只手已经压在了剑鞘上,然而没过多久露出半截的白刃就蓦然收了回去,敛去三尺寒光。

“王妃?”

端木筝勒马停下,站在站在五米开外冲他颔首致意:“谢将军。”

谢怀远抱拳还施一礼,有些疑惑地问道:“此地甚是危险,王妃怎么一个人来了?”

虽然他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但从实际上来说,随军来到西夷之后一次也没露过面的端木筝突然来到了前沿岗哨,怎么看都不像是闲逛,否则以她那个不愿给宁王添麻烦的性子,怎会踏入军营半步?

端木筝也没解释,只是浅浅一笑:“我有事想同王爷商议一下。”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王妃了。”谢怀远让开了通道,并向她拱了拱手,“东营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告辞。”

端木筝无声点头,目送他离开了岗哨。

未几,楚钧从塔顶绕了下来,神采英拔,健步如飞,眨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槿色骑装,反手便将披风取了下来,严严实实地拢住了她,那股混杂着铁腥味和松针香的气息涌入鼻尖的同时,她不由得弯起了眉眼。

“还笑,出来怎么也不多穿点,已是秋末了。”

“穿多了不利于活动筋骨。”端木筝眼角微微上扬,似乎别有深意。

“你啊……”楚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正巧巡逻的士兵从旁经过,他只好简单地叮咛了几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端木筝抬手拢紧披风,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放心吧,只是去扫个墓。”

萧瑟秋风卷起一截尾音,悄然送至远处,浮浮散散,犹如羽毛般轻搔着耳帘,不经意听到他们对话的士兵尽管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心里却有个小人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里是王妃的家乡。

西夷与楚国不同,祭祀先祖通常是在秋天的最后一个旬日,眼下正当时,王妃去扫墓也是应该。不过听说她家中没有什么人,唯一的母亲就葬在青山绿水之中,倒不必冒着天大的危险去王城附近的墓园了。

士兵们正暗自琢磨着,忽闻蹄声奔踏碎如撞珠,抬头看去,端木筝已经离开了岗哨,而楚钧还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一个方向。

王爷竟不陪王妃一起去?

他们起初还很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正常——楚夷之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王爷日夜辗转于战场和军营犹觉时间不够,哪还会去管妇人家的闲事?况且堂堂三军主帅去祭拜敌国的人也不像样子,王爷治军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诸般猜测之中,那抹飘逸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别四载,外面已是战火纷飞,唯独青山不改,幽静依然,只是三杯两盏淡酒怎么也掩盖不住那股淡淡的凄凉,过了许久端木筝才压下了情绪,用手拔掉肆意疯长的野草,然后缓缓地把祭品摆在了坟前。

“娘,我回来了。”

这句说完,她的喉咙微微哽住,竟半晌无言。

还能说什么呢?她嫁了人,却从未行过正式的拜堂礼;她有了丈夫,却是率领铁骑北上即将踏平王城的敌国统帅;她与他恩爱相守两不疑,却早早失去了拥有孩子的机会。这些事情无论拎出哪一件来说,作为母亲肯定都是无法接受的。

可她现在的确过得很幸福,那种生死过后的大彻大悟旁人无法体会。

西夷人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存在,能听见亲友的呼唤,她腕间系了红丝绳,腰侧还挂着一颗玲珑引魂珠,白烛点燃在前,自是不能乱讲话的,就连想也不敢想多了,不然母亲知道了定是要难过。

不过幸好也有能让母亲高兴的事。

端木筝一边扫去墓碑上的灰尘一边淡笑道:“娘,兮兮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一个疼她入骨的丈夫,还有一双古灵精怪的孩子,这条辛苦的路总算是走圆满了,您可以安心了。”

藏身在树上的那人听到这句话顿时皱了皱眉头。

只提皇后娘娘不提自己,您这个样子王爷见了该有多心疼?

端木筝还在对着墓碑喃喃自语:“我也过得很好,您无须担忧,这场仗打完之后我不会再回楚国了,王爷也会留在这里,我想协助他处理战后的遗留问题,让西夷百姓从耶律凡的□□中解脱出来,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出了嗤笑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区区一个刺客也会心怀大爱。”

熟悉且阴毒的语气令端木筝悚然一惊,想也没想就直接拔剑转身,雪白的剑刃映亮眸底的一刹那,那人也从树后现出了身形。

“拓拔鹰……”

“不错,还认得我。”拓拔鹰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也不枉我在这里等候多时。”

端木筝没有接话,只是暗暗握紧了剑柄。

整个西夷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几大世家死的死伤的伤,已是元气不复,拓拔家就更不用说了,早在拓拔桀死之前就被耶律凡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管理明月楼的拓跋鹰居然还活着,难不成是因为有那些杀手的保护所以才逃过一劫?

如此想来,她或许已经被包围了。

端木筝警觉地梭巡了一圈,并迅速思考着对策,就在这时拓拔鹰又开口了。

“不过你有这么个性子也不出奇,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女,叔父平时也是如此道貌岸然,骗得那些百姓都把他当成神仙顶礼膜拜。”

闻言,端木筝骤然一僵,脸色也开始发白。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啊,抱歉,那我重来一遍。”拓拔鹰斜了斜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你是拓拔桀和端木英的女儿,也是我的堂妹,明白了吗?”

端木筝身体猛地一晃,差点就地倒下。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