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她不肯走,几乎是被吴正业给拖到旁边的。
吴正业刚一停手,就见小姑娘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这小姑娘凶巴巴的,说话也恶声恶气,他素来只觉得头疼,从没害怕过。可这会儿莫名地有点心慌。
“桑桑……”
“你别叫我。”桑桑抹了一把眼泪,神态凶狠。
吴正业面显无奈之色,他搔了搔头,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姿态来:“你别哭,你先听我说。你今年也十多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你必须得回到你爹身边。你爹在京城呢,那是好地方。兴许你爹还能做个官儿,你不是也能过上好日子……”
“我不!”桑桑抬眸,“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她上前去拽吴正业的衣服,神色软和下来:“吴正业,我只要你好不好?我觉得咱们现在日子就很好啊。”
“好什么好?”吴正业没好气道,“你一天大过一天,眼看着就找婆家了,雁鸣山这地方,你能见到几个好男人?你可千万别说要我把小纪留下来给你招赘……”
桑桑更急了,抡起拳头在他胳膊上锤了一下:“我才不要他!他医术还没我厉害!”
吴正业揉了揉脑袋,怎么就说不通呢?
“你听话一点……”吴正业叹息,“想想你娘的遗愿……”
“我娘的遗愿是让你好好照顾我,让你带我去找我爹……”桑桑脸颊鼓鼓的,“你别想把我推给别人……”她想了想,小声道:“要不,我嫁给你吧?你不也是好男人么?”
吴正业更头疼了,这小祖宗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伸出手指跟她比划比划:“你看我这两鬓白发,我都是老头子了!”
桑桑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是那个不通医术的小纪么?你才比我大了九岁!这头发明明是天生的!你打小就这样了。用点梧桐子,捣成汁,抹到头皮上,就会长黑发,你偏偏不,非要装老成糊弄人……”
沉默了一会儿,吴正业又道:“桑桑,你娘临终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离开雁鸣山。”
“那我也不离开!”桑桑高声道。
叹一口气,吴正业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桑桑瞬间安静下来,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期待。
吴正业低声道:“你跟我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不该被困在这里。你该去好山好水,享用华服美食,而不是留在这里陪我。桑桑,你现在年纪还小,过去这些年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男女之情。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我不后悔。”桑桑神情倔强。
“可我会后悔。”吴正业笑了笑,“我答应你娘照顾你,不是给自己找童养媳的。而且,瞧你身上没四两肉的,我也看不上你这个丑丫头啊!”
“你……”
吴正业只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唔,听话一点。到京城以后,你会发现,好男人多的是。”
桑桑咬唇不语,心里却明白他主意已经定了。他平时或许会任她胡闹,但这会儿他露出这种神情,她就知道,她再哭闹都无法让他改变决定,还不如想其他办法。她点了点头:“好。”
以为她走了就没办法了么?真是小看她了。
纪云开离他们远,听不到他们的争吵,他只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希望早日回到京城。
这么久了,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担心难过,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姑娘会不会有一点点地想他。
他养伤这段时日,偶尔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些画面。画面中的他,一身白衣,就在她附近。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平静,有时眸中也有笑意,浑然不似那般讨厌他的样子。
他想,这样的画面大概只出现在他梦里吧。
纪云开正垂眸沉思,忽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抬起头来,看那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睛通红,却不知是哪一个妥协了。他轻声问:“商量好了?”
“你先回周营,我帮她收拾东西。”吴正业开口,“你能弄来马车吧?总不能让她走着回去。”
纪云开瞥了桑桑一眼,见其满脸不悦,他很快移开视线:“应该可以。”
“那你回来接她吧?”吴正业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我们救了你性命,不要你一命换一命,只要你把她平安带到京城,送到她爹那儿,你就不欠我们了。”
纪云开垂眸,指一指桑桑:“她父亲是谁?”
“她父亲姓李,名叫清丰。你听过没有?”
纪云开唇长眉微挑,缓缓说道:“我认得他。”
北乡伯李耀膝下子女众多,三子李清丰非嫡非长,为谋前途,十四岁就曾随军上战场厮杀,可惜失去了一条腿,已经十多年不曾去过边关。他的女儿么?
“你放心,我们有信物,你只要把人带到就行。”
纪云开慢慢点一点头:“好。”
桑桑不说话,只狠狠瞪着他,仿佛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让她不得不离开雁鸣山。
纪云开离开木屋,先去周军大营。
此地离周营距离不近,他一路疾行。也是他运气好,才行了数十里地,就遇见了一队巡逻的大军士兵。
“什么人?!”
面对询问,纪云开略微定了定神:“我是纪云开,我要见沈大将军。”
“纪将军?”为首的小队长闻言大吃一惊,“纪将军不是已经坠崖牺牲很久了吗?”他疑心有诈,提着兵器上前打量,待看清来者的相貌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人一身布衣,容貌俊美,气质冷硬,分明就是纪将军啊!可是纪将军已经牺牲了啊,皇上还追封了他。这……
他打量纪云开的同时,纪云开也在看他:“罗镇?你左臂的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