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门打开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有失眠症,自从来到江南,每晚反复浮现的梦魇更是让他的失眠症恶化了不少,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于是他从沙发上起身,手指微颤,旋即鬼使神差地抬起那只被对方触碰过的手。
陆清竹的手很细长好看,不是少女柔和的线条而是少年的秀气。林锦阳动了动指尖,缠绕着绷带的手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很烫很烫,像是要把他的血肉连同骨骼一起融化。
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愫伴随着那场大火一同苏醒在他的脑海,心脏跳动,长出藤蔓。
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暗流汹涌,满脑子都是掀开校服的那一瞬间,对方那张干净无辜的脸。
被触碰过的地方更烫了,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岩。
该死的。
他紧咬牙关,漆黑的眼底迸出腥红的锐光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沉默一瞬后默不作声地在余温残留的地方落下一个灼热的吻。
真他妈是疯了。
江南的雨夜静得万籁俱寂,除了雨水敲打窗沿的轻响再无其他。
林锦阳望向窗外寂寥稀疏的灯光默默给自己点了支烟,微微苦涩的烟草味道,干涩的唇间却不知为何蓦然泛起栀子甘醇幽微的香气,湿润且浓郁,像是烟雨过后栀子花尖清凌滚落的露水,就这么微凉地落在他的唇间。
清甜又纯粹。
陆清竹,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的。
我他妈分明就是个心怀不轨的禽兽才对。
第14章 想触碰你
那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早晨的时候陆清竹背上的伤疼得厉害,手撑着枕头想要起来又被林锦阳按了回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对方的房子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大概是男人通宵喝酒回来,看他不在所以在砸东西发泄。
陆清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撑着床板动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在林锦阳默不作声的注视里走到了门口。
落在他背脊上的目光滚烫且缄默,锋利得像是在冰冷河水里淬过的钢刀,刃口燃着通红的焰火。
林锦阳性格直率,心情如何都直接坦白地表露在脸上,了解他如陆清竹,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在暴怒的边缘即将发火。
“林锦阳,我先回去了。”陆清竹站在门口回头看他,表情阴沉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又开始不自知地收紧。
林锦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拦着陆清竹不让他回去,他已经强留了对方一晚上,如今就算他再不想让陆清竹回去也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借口。
毕竟他们说白了,也只是认识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可即使明知如此,他却还是心痒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多靠近他一点,多依赖他一点,然后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牢笼般阴冷可怕的家。
可陆清竹还是走了。
临走前那个人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低垂的眉眼温柔得像只纯白的幼鹿。
他低垂着雪白的后颈,结着血痂的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握住他的手,可刚伸到一半又怯生生地收了回去。
“林锦阳,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沉默着站在窗口望向窗外那人离去的背影,林锦阳给自己点了支烟,青灰烟雾就这么袅袅燃起,模糊他锋芒过盛的眉眼。
楼下的人就这么安静地在他的视线中走过,一缕晨风吹乱他耳畔的碎发。
他启唇吹散了一口烟雾,纤瘦的少年站在楼梯口回眸看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满溢着烟草苦涩的唇间蓦然泛滥开栀子花湿润甘醇的味道。
他想起昨天早晨,他从医院匆匆赶到老城区,单薄的少年站在潮湿的雾气里,晚秋的露水浸湿他深色的发梢,一滴一滴顺着雪白的脖颈淌进衣领。
那么瘦削孱弱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融化在清晨潮白的水雾里,自此无迹可寻。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居然骤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惶恐,害怕这个人真的会像他臆测的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间。
陆清竹蹲在门口一直到房间里没了声音才开门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狼藉。
李荣强这几天都不敢动手打他,而他也能趁对方因为高利贷而烦心不已的时候给自己争取离开的筹码。
龙哥的要求他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按照目前来看如今的这一切都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上辈子龙哥的要求最后没有应验在他身上,那他如今也不必太过着急。
现在应该被他放在紧要关头的,应该是苏汐。
离苏汐被查出白血病只有短短两个月了,他必须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给自己留好退路,就算没有办法做到彻底,也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沦为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第二天早上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学校上课,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跟着他,找了个拐角一看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林锦阳怀里。
林锦阳在楼梯口蹲了半小时才等到对方出门,一路上就盘算着怎么找个机会接近,结果这只乖巧雪白的兔子居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跳进了他怀里。
于是他卸下尖刺放低姿态,昨晚憋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火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融化在了对方一个清亮温柔的眼神里。
“陆清竹。”
他俯身凑近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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