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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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汴都正值惠风和畅的好时令,桃李芳菲,依依垂柳蔓上新绿, 全无初春的料峭寒意。

御街两侧的长廊之下, 商贾云集,一派繁盛盎然之景。

帝王即将御驾亲征,汴京城的百姓皆都盼其得胜而归。

鸾旗皮轩,重涂彩绘的三辕辂车停在了城门之前, 这辂车为帝王御驾,由两马并驱, 轮高九尺, 通高近二十尺。辕饰被篆刻成了生动且有意趣的羚羊异兽, 柱饰和轭饰上镶嵌着玛瑙和绿松石, 遥遥观之都能觉出这辂车的华丽。

容晞目前的身份是近侍帝王的小黄门,战马数量有限, 小黄门随军并不能打马, 按制应是站在辂车的一旁, 同骑兵一样, 随着行军的队伍一同行走。

她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亦提前备好了肉干和水囊,也穿着舒适的长靴。

容晞想着,自己既是要跟着慕淮一同出征, 便绝对不能娇气。

她从前也吃过很多苦, 行万里路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齐军的整个队伍被一分为三,先行的队伍要先去安营扎帐, 行进速度较快, 多数以骑兵为主, 且这些兵士主由王怀负责。

随后的队伍多为精锐兵士,护送着身为帝王的慕淮,行进速度稍慢,由尹诚负责。

而最后方的军队,则负责押运粮草。

军旗微卷,战角之声铿然且稍带着悲怆的苍凉之意。

慕淮和尹诚亲自查阅了先行的军队,这才并肩回到了辂车这处。

容晞见他二人朝她的方向走来,便恭敬地施了个军礼。

尹诚唇畔掩笑,看了容晞一眼。

怨不得慕淮没有驾马先行,而是要做辂车,原来是将这位带过来了。

不过古今帝王若要出征,也有不少会带上妃嫔的,慕淮大可以直接带着他的小皇后一起去,何必还要让她女扮男装?

见慕淮神色淡淡,尹诚也是个知趣的,他清楚慕淮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容晞的身份,便没向容晞施礼问安。

容晞纵是扮成了小黄门,也是一副机灵相,见慕淮向他走来,立即便寻出了矮凳,将其置于地面。

慕淮踩着矮凳上了辂车后,容晞复将其放回辂车原处,又站在了辂车的一侧。

——“上来。”

男人的嗓音依旧低沉醇厚,让人从中无法辨出任何情绪来。

容晞这时故意粗着嗓子问:“陛下有何吩咐?”

慕淮这时已将车帷掀开,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了容晞,他故意冷沉着脸,又命道:“朕让你上来,近身伺候朕。”

容晞立即恭敬应是,可她的腿属实太短,挣扎了半晌都没有成功的进到那辂车的车厢内。

她刚要再去寻矮凳,慕淮环顾了下四周,见四下并无其余兵士敢看向这辂车,便提着女人的两个小胳膊,将她拽了进去。

慕淮并未穿战甲,而是穿了件视朔的武弁之服,腰间环了她亲手为他制的躞蹀,身后亦批了件赤色的披风。

瞧着矜朗英俊,大有一种睥睨四野的帝王之威。

他眉眼依旧冷峻,给人一种凌厉摄人之态。

待容晞坐定后,却见辂车之内的檀木小案上,放着各种果物吃食,慕淮竟还提前差人为她买了曹婆婆肉饼。

座位上覆着软衾裘皮,另一侧还放着厚厚的一叠话本。

容晞眸中惊诧,不禁问道:“陛下…这…这……”

慕淮嗓音温淡地回道:“给你解闷用。”

说罢,辂车已然前进,慕淮这时摸了摸她的发顶,又道:“你可枕着朕的双腿憩上一觉。”

容晞仍故意粗着嗓子,推拒道:“臣妾是来服侍陛下的…不是来给陛下添麻烦的。”

慕淮也太娇惯她了。

“陛下就当臣妾是小黄门,有事吩咐便好。”

她粗着嗓子说话的动静格外的奇怪,慕淮因此蹙眉,又命:“你不用故意压低嗓子讲话,小黄门本来就是宦官,说话尖细的大有人在。”

容晞颔首,眉眼低垂,一副卑躬屈膝的顺从模样,语气一本正经地回道:“奴才知道了。”

话落,慕淮不悦地拽着她纤细的胳膊,让她离近他几分:“过来坐,别离朕那么远。”

见容晞欲言又止,慕淮复道:“这里只你和朕二人,不必拘着。”

慕淮将那一叠话本都放在了女人的腿上,随后又亲了下她的额侧。

容晞不敢再轻举妄动,想着他是皇帝,而她是小黄门,自己得按照他的心意办事,不能违背。

好在慕淮在外是有分寸的,不会让她暴露身份。

辂车行的是官道,并无颠簸。

容晞去年怀慕琛时,曾同慕淮讲起,自己在员外家做事时,最喜欢和丫鬟们一起看话本解闷。

他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这要出征了,他还差人给她备了些。

容晞却没心思看这些话本,却怕扫了慕淮的兴,便意兴阑珊地翻着话本,也提点着精神,随时等着慕淮的差遣。

她并没有细看话本的内容,却觉慕淮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格外的镇定自若。

按说两国交战也是大事,他却一点都不紧张,就像是要带她出汴巡游似的。

耳畔是战马的嘶鸣之音,和千户兵长洪亮的号令。

铁甲微撞,马蹄铁亦是重重踏地。

容晞知道,适才她所见的兵士,很有可能就会在一场交战后,牺牲在疆场之上。

可她来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慕淮身为齐国君主,亦有自己的抱负,她要坚定的站在男人的身侧,陪他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所以她不能怕,也不能紧张。

——“你不睡?”慕淮嗓音低沉地又问。

容晞唇角微扬,柔声回道:“奴才是要伺候陛下的,怎能睡下?”

慕淮无奈,随后便躺倒在美人双膝,语气幽幽道:“那朕睡。”

容晞用手抚着男人线条硬朗的下颌,语气温柔道:“陛下睡一会罢,若有将领来找,奴才再唤醒您。”

“嗯。”

慕淮阖眸后,半晌却又唤道:“晞儿。”

容晞不解,问道:“陛下还有什么事?”

慕淮将声音压得很低,又道:“你不要有担忧,朕不会有事的。”

容晞立即回道:“臣妾相信的,陛下一定不会有事。”

说罢,她俯身用柔唇吻了下男人的眉心。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慕淮的内心渐变得安沉,他顺势攥住了女人纤白的手,再没松开。

出征前,慕淮自是也回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战争于他而言,也有着诸多的惨痛回忆。

他身为大齐君主,亦是整个齐军的统帅,身上承载着数十万兵士的性命。

可有容晞在,那些不清不明,扰乱他心神的情绪皆都不复存在。

——所以晞儿,你陪我出征,我很高兴。

慕淮在心里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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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军纪严明,军营的驻扎也很迅速。

先行的部队在王怀的带领下,选好了扎营地点,附近有干净的水源和峻拔的山谷。

为加固布防,先行兵亦提前筑好了土垒,挖好了壕沟。

军营中不设军女支之帐,亦不允许兵士在战前饮酒。

为防火情,各营帐间都离了一段距离。

时已至黄昏,书有“齐”字的军旗被春风吹拂得猎猎作响,战士们所穿的铠甲泛着略有些刺眼的光晕。

大有种,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感觉。

容晞入营后,便一直跟在慕淮和尹诚的身后,却觉慕淮虽看似性情骁急,且容易暴戾恣睢,但若逢大事,却是个极其细心的人。

军营布防的一切细节,他都要亲自查验。

容晞甚至觉得,慕淮在战场兵营中,要比待在乾元殿里批折子更游刃有余。

并不是他不擅长理政,而是他更适合身披甲胄,手拿锋利长刀,同敌人上阵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