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逢春 钟意里 2508 字 4天前

最亮的一颗星,也是最大的一座别墅,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宽敞明亮的画室内,飘散着浓浓的墨香,质地精良的宣纸泛着莹白的光芒,陆远帆长身而立,眉眼认真,在书桌前挥毫泼墨,凝心作画,甚至连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笔墨渲染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曼妙身影,笔尖轻点,转而开始细致描绘她淡淡的眉眼,梨涡成形收笔,泼墨上色,点画淋漓,清丽佳人跃然眼前。

大红色的嫁衣下肌肤胜雪,凝霜皓腕微微掀起红色盖头,抬眸一笑,秋水含波,千娇百媚,勾人心魄。

陆远帆低头静静看着画纸,画中人和脑海中的身影重合,眸色渐深,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轻轻抿向了她的唇,墨迹未干沾染在指上,同时在纸上拉出一道靡丽的红。

然而余光瞟见袖侧繁复美丽的花纹,陆远帆心头倏然升起一丝烦躁,画再好再精致也不过是在遮掩自己那颤抖的一笔。

心境瞬转,再看这幅画,那眉不够弯,那眼不够美,线条不流畅,比例不协调,角度经不起推敲……陆远帆只觉得哪里都是瑕疵,刺眼得紧!

劣作!

眉眼一狠,陆远帆猛然抓起画纸揉成了团,心中怨愤无处发泄,随后又挥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到了地上。

目光下移,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眼看它在空气中无力地轻轻颤抖。

“啊——”

陆远帆怒吼了一声,右手握拳狠狠捶向桌子,眼红泣血,咬牙切齿。

“阿远!你在干什么?”

屋内默默观看的男人再也站不住,慌忙跨步来到了陆远帆身前,着急地查看他的手,神色严肃厉声相向。

“阿远,你疯了!”

陆远帆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敌不过对方力气,只好作罢。

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陆远帆脸上忽地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反正也废了。”

闻言对面的男人眸中露出了心疼和苦痛,沉声唤他:“阿远!”

陆远帆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抬眼看向面前和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脸色变得柔和。

“寻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是你太专注。”

待检查陆远帆的手没有大碍后,陆寻才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手动了动。

“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不舒服的,明天再让李医生再过来一趟。”

陆寻温声劝导,在他的目光下,陆远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低头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归位,又将陆远帆扔掉的纸团展平,看着上面的画,陆寻眼神晦涩,不由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阿远,其实你不必,你不必要求那么完美的,你已经够好了!”

陆远帆抬手打住了陆寻的话,“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知道又如何,但是做不到啊,登上过高山的巅峰,就忍受不了在山下游移不定,更别说已经注定再也回不到原来的高度。

陆远帆从小习画,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画坛成名,由于外界不知道他实际年龄,看他画作沉着大气,甚至冠以了他“国画大师”的名号,可见其艺术造诣之高。

那时候的陆远帆就是精益求精,宁缺毋滥,画不够好就毁掉,哪怕他随手一画就是佳作,在外千金难求!而今在他看来,他的右手画不出想要的画,就等于是废了。

陆寻何尝不懂,三年来陆远帆从握不住笔到现在翩然成画,天知道他用烂了多少只笔画烂了多少张纸,身和心双倍的煎熬,其间所承受的辛苦和痛苦可想而知。

每一次都是满地废纸,陆寻习惯了帮他把丢掉的废画捡起偷偷收藏起来,那么多画已经堆满了一间屋子,但是却没有一幅作品能合他心意,到后来陆远帆甚至都不进画室了。

距离陆远帆上一次作画,已经忘记有多久了,所以刚看到他在潜心作画,陆寻才不舍得打扰。

抱着一丝庆幸他已经想通了,到头来却还是原样。

陆寻有时候甚至会想,或许真的放弃了,对他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然而陆远帆对自己远比他想象地更狠,陆寻还没开口,他就已经作出了抉择。

“哥,对不起,当年沁姨只收一个,是你主动把机会让给了我,如今我却……”

陆远帆失语,落寞垂眸。

他和陆寻是表兄弟,而沁姨是陆寻的生母,陆家历来独门画艺只传授一人,若是陆寻想,陆远帆必定争不过。

但那时陆寻却放弃画画选择了从商,不惜与母亲反目也要离家打拼,这才有了陆远帆学画的机会。直到生下了天天,陆寻和家里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兄弟二人从小一起学画,虽然陆寻画得比陆远帆差了些许,但他也是喜欢的,陆远帆曾亲眼见过他偷偷在卧室里练画。

是后来听说了这件事后,陆寻才开始变得散漫,因为他知道陆远帆多么痴迷绘画,他不想跟可怜的表弟去争。

“阿远,别这么说,我本来就对做生意更有兴趣,如果当初换做我,画画没有所成,我妈非得怄死不可。”

陆寻拍了拍陆远帆的背给予安抚,说笑着略过这件事,不想让陆远帆再度纠结过去。

陆远帆轻轻笑了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似乎想通了一般,蓦地抬头和陆寻对视。

“寻哥,我决定了,洛远从此封笔,以后再也没有陆行舟的画了。”

洛远是陆远帆的笔名,行舟是他的字。

陆寻听了眉梢一凝,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可能是已经在内心设想过很多次了,他并不是太过震惊。

“阿远,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现在的画,对不起洛远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