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这世间,隐藏在漂亮的表象之下,往往是极致的凶险。就如同剧毒的花草动物,它们往往都披着一张艳丽色彩的与众不同的外皮,吸引他人的靠近。

这些道理,长久居住在偏远小湖泊的荷青自然不会懂得。

漫长无聊的等待,黑玺的手指徐徐地打理着荷青的发丝。荷青突然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说起来,免不了从天而降的黑玺给他带来的麻烦。

如果那会儿,黑玺落到了别的妖怪家中,对方一定会躲他这个恐怖的大妖怪躲得远远的,根本不可能耐心的照顾他。

直至黑玺拿出二哥给他的信物,他控制住碧波湖附近的机关,才有讨好他的小妖怪靠近示好。在此之前,唯有这个荷花小妖始终陪在他的左右,不惧怕他,也不怕被他伤害。

黑玺指尖抚过荷青的脸颊,荷青微微地动了动,他不躲不避也不知在做什么梦,唇边还挂着笑,让黑玺有些没奈何。

在这个辨别不了天黑还是天亮的地方,唯一能够给黑玺带来一丝平静的就是荷青。黑玺怎会不明白荷青喜欢这个地方的原由,禁地附近区域的灵气特别适合荷青的修行,哪怕这些灵气在大黑蛟看来并不是好事。

偏偏,荷青对这些具有治疗伤口效果的露水分外珍视,它们足够荷青高兴好一阵子。大概荷青自己也不能保证,往后的岁月,他是不是还可以收集到如此效果的露水。

黑玺认为,荷青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眼前的这些小事。只要荷青安下心来修行,修为肯定会一点点的提升,何愁得不到更好的露水。

兴许是受到附近环境的影响,荷青自身的荷花香味变浓了丁点儿。

荷青睡觉的过程中,他的外衣亦在缓慢的自行修复。烤得焦黄的花瓣不仅逐渐复原,而且花瓣的颜色相比以前更是明亮了几分。正中的嫩黄花蕊轻微晃动,愈发活泼可爱。

黑玺发觉自己多半是太无聊了,要不然他怎会伸手去碰荷青后背幻化出的那朵粉白荷花。然而,他的指尖仅是轻微碰了碰外层的花瓣,枕在他腿上睡觉的荷青立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黑玺以为荷青醒了,他侧过头打量了两眼,只见荷青仍是双目紧闭,睡得很熟,不见清醒的征兆。荷青的反应只能显现出他对大黑蛟触碰荷花花瓣的敏感,纵是他处在睡梦中依然如此。

当前明显有些无事可做的黑玺又戳了一下花瓣,果然,荷青的身体再次不自觉的缩了缩。

这一次,荷青的手微微地捏紧了,他的脸颊泛起了些许微红,呼吸也急促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由于荷青梦境的原因,还是被黑玺触碰的原因。

黑玺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默默地收回了手,不再折腾荷青幻化在后背的粉白荷花。

无论世间何种生灵,皆有自己特有的求偶方式。

有些采用优美的歌声打动对方,有些利用猎物证明自己养家糊口的能力,有些展开五彩的羽毛彰显自己的美丽,更有些会和竞争者一决高下,争夺配偶的所属权。

不管他们做什么,无一例外的是为了让对方看中自己,达到交配的目的。

作为花,同样需要展示自身,娇艳的花瓣也好,迷人的香味也罢,亦是为了授粉,为了孕育下一代做准备。

荷青幻化在外衣后腰的这朵大大的粉白色的荷花,它并非荷青的本体,荷青真实的花蕾从来不曾显现。尽管外衣的荷花是幻象,可终究与荷青相关,荷青本身对来自外界的触碰有所感应。

黑玺静静地观察着粉白荷花,这朵花好看是好看,也足够吸引视线,不过,这个视线貌似吸引得太直接太多了点儿。哪怕不是荷青的本体,黑玺也有必要提醒荷青注意。

但是,这事怎么告诉荷青,是一个大难题。

黑玺该如何让荷青明白,不要让荷花出现在容易接触的位置,更不能让别人随便触碰。荷青若是问起理由,他是不是还得解释那是不能让外人碰的地方?

很快,黑玺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解释还是不解释都太麻烦。

这个荷花小妖怪此刻跟在他的身边,荷青外衣的粉白荷花不会有别人触碰,荷青的本体更不会有人触碰。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说得多越是说不清。

黑玺的目光无奈地瞄了眼荷青后背,又沉默地收回了视线,荷花的颜色仍在持续娇艳。

不再有大黑蛟摸花瓣的外界刺激,荷青的睡眠再度恢复平稳,他脸颊泛起的微红淡去。荷青害羞时,脸色会不自觉的泛红。红色与碧绿相互辉映,显得绿色外衣更加的翠绿,同时也衬得荷青的皮肤白皙,唇色红润有光泽,仿佛被清澈的露水洗涤了一般。

黑玺鼻尖飘过淡淡的荷花香气,呼吸间皆是荷青的气息,他被药粉侵蚀导致的暴躁,以及接二连三的不顺心,均在这一刻转为了宁静。

莫名的,黑玺发觉这个荷花小妖怪顺眼了不少。荷青傻是有点傻,修为也确实不高,他胜在待人真心实意。

黑玺在外漂泊的日子里,深知真心实意的难能可贵。三千世界,光鲜亮丽之中有多少的纸醉金迷,也就是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湖泊,造就了一个不问世事的单纯的小妖怪。

然而,碧波湖绝非所有的妖怪都老实纯朴。

黑玺不得不感叹,二哥挑选历劫地点的眼光不怎么样。灰蛟选了又荒僻又乱七八糟的小地方,偏偏还认定周围的小妖怪无害。

灰蛟运气极好,没有一头撞到禁地来。估计是灰蛟的态度强势,力量强大,药医之流尚未想出针对灰蛟的计策。倒是灰蛟走后,接手的黑玺遇见了各种各样的糟心事。

不一会儿,黑玺突然身体猛地一侧。随着他的动作,长椅瞬间扭转了方向,黑玺护着睡梦中的荷青的同时,紧盯禁地的裂缝。

黑玺敏锐察觉到裂缝的细微变化,裂缝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它动得非常轻缓,仅是轻轻地晃动了湖水,但一直留心禁地情况的黑玺一下子感觉到裂缝的改变。

很快,裂缝深处的变动加剧,从缓慢的行走转为急速的狂奔。

黑玺神情骤然一凝,他抬手在长椅表面一拍,一道道暗黑的光芒霎时围住长椅,在附近形成透亮的黑色屏障。

他直视禁地的裂缝严阵以待。

自从黑玺进入所谓的禁地附近,他对这个地方的警惕从未减少半分,始终保持了最高的警觉心。禁地一刻不显示出异样,他就一刻不休息的熬下去。

禁地的存在,如同随时会炸裂的隐患,使得黑玺倍感不舒服。

一生皆在争夺领地且寻求历劫化龙的蛟族,他们的血脉有好战和暴躁,同样也有与生俱来的危机直觉。他们懂得感应那些凶险至极的存在,越是危险越是令他们兴奋,越是具有挑战的价值。

黑玺迈入药医家的药屋那一刻起,他内心的厌恶感不断攀升,他深知禁地中必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蛟族好战,却绝非盲目的寻死,蛟族具有的挑战精神,从不是不顾死活的莽撞。

当他们面临的险境远远超过自身承受的能力,极有可能造成死亡,他们必须考虑自己的退路。他们需要胜利,唯有战胜对手并且活下来,他们才能占据理想的领地,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黑玺眉头紧锁,何时起,四周如此安静,静得非常不自然,这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预兆。

他稍微加大了力度揽紧荷青,内心的危机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攀升。自从荷青犯困陷入熟睡,周围也睡着了似的,静谧无声。

鱼群不再欢乐地游来游去,周遭的植物不再随着湖水轻晃,枝叶耷拉下来。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这个世界进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