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当真是十分不规矩!
不过一个奴婢,对着主人家的主母要什么底气?宋嬷嬷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极不合规矩,无论哪个有点规矩的人家都做不出议亲后生怕通房委屈,抬举通房,给她底气的事儿。只是宋嬷嬷说完,少傅神色淡淡,并未表现出反感。宋嬷嬷心中于是松了一口气。
被自己大胆惊出一身汗的宋嬷嬷回过神来,连忙屈膝一礼,匆匆离开了书房。
周卿玉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他于是将夏淳的身契又放回盒子里,抬手就敲了敲桌面。
房顶上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一个黑影,单膝跪地。
少傅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如了夏淳的意:“没规没矩的!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话不知是在说夏淳,还是说屡次为夏淳破例的自己。
那黑衣人于是上前领了木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屋内。
黑衣人办事效率很快,去衙门一个来回不到一个时辰就办妥了夏淳脱籍之事。夜了,周卿玉拿着已经注销的身契回到主屋。夏淳穿着单薄的纱衣正趴在地毯上昏睡。
自从这丫头住进了少傅的屋,地板上就被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不仅如此,不知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还撺掇着宋嬷嬷替她缝了好些形状怪异却憨态可掬的抱枕。四五个丢在地毯上,再弄个厚狐裘丢在地上,每日鞋也不穿,赤脚抱着抱枕倒地就瘫。
少傅自问这二十二年来,就没有比这丫头更懒散更不讲究的姑娘家!若非下人换洗的勤,洒扫的仔细,估计他这屋早就生虫了!
屋外的大雪扑簌簌地下,吹得窗棱阵阵作响。屋里却早早烧了地龙,只穿一件单衣也暖烘烘的,扑在地上的人儿睡得小脸粉扑扑。
周卿玉站在珠帘外看了好一会儿,脱了鞋子,赤脚缓步进了内室。
少傅将木盒嘭地一声放到案几上,扭头看向地面。地毯上的人睡得跟死猪似的,啧啧地蠕动着嘴唇,也不知梦里在吃什么东西,没有醒来的意思。
少傅于是又围着人走了一圈,冷脸觊着脚下的人。
脚下的人依旧毫无所觉。
周卿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有些不悦。
屋里热,他脱了外裳挂起来,转头又回到睡着的人身边。少傅拄唇冷哼了一声,没忍住抬腿踩地上人肉滚滚的臀。
夏淳反手拨了两下,没拨开,于是干脆翻了个身继续睡。
屋外送茶水进来的宋嬷嬷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少傅冒火的眼睛,心里颇有些忍俊不禁。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傅只有碰上她们姑娘,才会露出这般表情。翘了翘嘴角,宋嬷嬷将托盘放到桌上,蹑手蹑脚地转身出去,顺势带上门。
踩了好几脚,夏淳都没个反应,少傅终于怒了:“夏淳!你给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少妇:好事做的毫无存在感,不快乐哼
第四十四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纱窗打得扑簌簌地响。
夏淳懒猫儿似的蜷缩在地毯上, 暖烘烘的地龙烘得她人比花娇, 脸色格外红润。这丫头不知白日去做什么了这么累,怎么叫都不醒。少傅作弄了一会儿没将人弄醒, 索性命人将书房的案牍都搬来卧室,安排矮几软垫, 学着夏淳就这般席地而坐看了起来。
冬日里天儿黑得早, 酉时没到天就全黑了。夏淳浑浑噩噩一觉睡到四处灯火通明,宋嬷嬷都进来叫了三趟。少傅看她迷迷瞪瞪去洗漱更衣,眉头不由蹙起来。
“公子安心, 姑娘这般是用药后正常情况。”宋嬷嬷立即宽慰道, “以前丽妃娘娘也是这般嗜睡,一天少不得睡六七个时辰。”
少傅还是有些不放心:“寻个时机,安排大夫进府来号个脉。”
宋嬷嬷表示知道, 张嬷嬷在外领着一众下人布菜。
少傅通常很少在自己院里用膳, 大多去周老夫人的院子或者温氏的院子,近来连番大雪天太冷便不必来回折腾, 就在自己院里用些。夏淳自从搬进主屋就跟着周卿玉一同蹭饭。少傅本人乐意,旁人自然不会说道什么。
少傅于是又眼睁睁看着夏淳两碗饭下肚,桌上菜吃掉大半, 还灌了一碗汤。一边喝汤一边眼睛还在饭菜上流连, 似乎意犹未尽。竟比他一个成年男子吃得还要多?周卿玉方才才松开些许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
“公子?”夏淳唆了一口汤抬头看他,十分无辜, “你不饿么?”
周卿玉缓缓放下玉著,那黑黝黝的眼睛跟打量稀奇玩意儿似的上下打量着夏淳。自从入冬以来,这丫头确实脸圆了不少。他这般日日摸着都摸出这丫头的身子绵软许多,可见确实长肉了。少傅拄唇咳嗽了一下,重新端起碗筷。
垂下的眼帘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淡淡道:“夜了,少用些,仔细积食。”
夏淳巴巴看他一眼,没忍住又夹了一块肉塞嘴里,鼓着一边腮帮子幸福地嚼。
少傅自小用膳只用七分饱,从不过量。今日陪着夏淳多用了些,瞥着夏淳捂着肚子躺在软椅上不动弹就拧起了眉。夏淳委屈,这么冷的天儿她又不能出去散步是吧,瞪她做什么?少傅鼻腔里一声冷冷的哼,就着小童递上的痰盂漱了口方起身回了内室。
夏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翻了一对白眼甩过去。总觉得周卿玉这厮今日有些怪怪的,似乎火气格外旺盛?
看了一眼宋嬷嬷,很有几分不明所以。谁又招惹他了?
宋嬷嬷一想就有些想笑,公子那般端方严谨之人只要遇上她们姑娘总是会耍些小孩儿脾气。外头小彩蝶探头探脑地冲宋嬷嬷招手,在屋外不敢进来,只因公子似乎不喜看到她。宋嬷嬷瞥她一眼,赶紧伺候着夏淳漱口。
她一面眼神示意小彩蝶等着,一面含笑劝夏淳莫多想,只管进去多哄哄人。
夏淳哄啊,她这不经常哄?想想,夏淳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又问起宋嬷嬷:“对了嬷嬷,我这葵水没来确实是正常的吧?这个月已经晚了五天。”
宋嬷嬷丝毫不意外:“七八个月不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儿,有些女子一两年不来葵水。姑娘姑且安心,这药方有效是千真万确的。用着或许有些不良反应,但这反应好坏程度都是因人而异的。老奴瞧着,姑娘是最最有福气的人。”
夏淳得了再三保证安心了。她别的都不太怕,就还挺怕死的。
张嬷嬷适时进来,立在珠帘外轻声问了少傅这个时辰可要沐浴更衣。冬日里天虽冷的厉害,但少傅这人自小就洁癖甚重,寒冬酷暑,一日不沐浴都不能安歇。张嬷嬷知晓他的规矩,每日都得早早备好热水。
屋里的少傅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刚刚才用过膳,不利养生。
等下人都收拾妥当全部退下,屋里屋外恢复了安静。夏淳在外间儿叉腰转了好几圈,将腹部发涨的感觉转下去,方赤脚进了内室。
屋里各处用了雁足灯,灯火随窗户间或一阵的北风摇曳,灯下美人眉目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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