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平静,丝毫不见才从情欲中抽离的余韵。江仲霖握紧口袋中的拳头,转身不再看她:“你走,这里我自己收拾。”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克制不下的怒意,赵和以为他会再开口“伤”她,而半分多的寂静过后,听到的是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吩咐:“打电话给丁宁,告诉她半个小时后我在饭馆等她。”
“好的。”赵和点点头,悄声退出屋。
丁宁。关上办公室的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咀嚼这个名字。
方敏玉死后带走了江仲霖的爱,带走了江家半数的幸福也带走了这个女人的消息。两人是好友兼同事,关系一直要好。若江仲霖是在一个月前和丁宁见面,赵和绝不会多想。
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他都跨越和自己的那条线了,不是吗。
纵“安守本分”四字常在心间敲打,仍控不住情意跳动。她爱他,爱的说不上卑微却一定是小心翼翼。没有旁人,她就能告诉自己,这样也好。也好,他只是她的。然,非正当占有,总是带着心惊胆战。任何一个人,一旦出现,所有和幸福有关的假象都会被戳穿。
江仲霖,你到底是不属于我。
“小赵加班呢还?”
赵和坐在桌前,有些失神,没有注意脚步声。等这声音叫回她时,脸上失态已然藏不住:“丁检?”
江仲霖和她约在食家,她却出现在了公司。一袭黑白相间的v领连衣裙衬出她检察官制服以外的柔媚,暴露于空气里的纤细小腿更是不能忽视。
赵和移开眼,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和方敏玉是闺蜜,有些相似之处并非蓄意。
瞧,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胡乱猜疑,自以为是。
“嗯,好久不见。”丁宁微笑得体,伸手向她问好:“最近还好吗?”
赵和抿着嘴,扯动嘴角:“都好,谢丁检挂念。”
眼看丁宁又要开口寒暄,赵和连忙抬手看表故作着急:“丁检,江总应该忙完了,我赶公交,咱下回再聊?”
她的不自在,丁宁看的一清二楚。收回手放到手提包上的丝巾那,捋了两下才启红唇:“好。”
“丁宁?”江仲霖推开门,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你怎么在这?”
“完事儿了?”丁宁没回答他,两步上前走至他跟前朝着外头抬颚:“那走吧。”
“嗯。”江仲霖退开她的靠近,继而走向一旁收拾包的赵和:“我送你?”
“不用了江总。晚饭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您抓紧。”
江仲霖从前多欣赏赵和做事认真,现在就有多恨。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把情爱和工作分的明了,她有此般功力,大抵是因为无心吧。
碍着丁宁在场,江仲霖不再开口。如过去无数次一般,留了背影给她,独自离去。
“安全带。”
车内响起突兀的声音,丁宁一愣:“你心情不好?”
地下停车场里的车走的七七八八,两人的对话飘在空气里清晰大声。
见江仲霖冷着脸开车不出声,丁宁伸手在车窗上敲打:“赵秘书为什么躲着我?”
“你想多了。”
“这样啊。”丁宁收回手歪着脖子撑在脑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
江仲霖撇了她一眼,没说话。两人就在一路的安静中到了食家。
丁宁很自然地要菜单,点两人常吃的菜。江仲霖坐在她对面,看着这些熟悉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丁宁和方敏玉太像,太像。
“怎么了?”丁宁点完菜,接过店员给的水正打算给江仲霖倒上时感受到了他周身的低压。
“你找我有事?”江仲霖喝了口水,避开她的问题。
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随着方敏玉的离世而冷却了,除了和方敏玉有关的日子,几乎见不到彼此。这次丁宁的邀约着急且突然,江仲霖预感多半和方敏玉有关。
“嗯。”丁宁被问到了正事,神色立马变得认真严肃,似乎此刻正在法庭指控犯人:“郜奕诚年底调任。”
“谁?”江仲霖在脑海里过滤,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敏敏生前最后一个案子的法官,敏敏一直觉得那个案子的被告是被陷害的,可是她还没找齐证据就……”说到方敏玉的离世丁宁的悲伤不比江仲霖少,闭上眼逼退心中的痛苦,她把手掌撑在桌上,慢慢倾向对面的江仲霖:“我怀疑她是被谋杀的,郜奕诚是嫌疑人。”
方敏玉死于车祸,死因鉴定是疲劳驾驶。那段时间江仲霖一直忙于工作,方敏玉一面顾家一面也有自己的事业,两头奔波劳碌。他一直心有愧,觉得自己对家庭的疏忽是造成妻子死亡的间接原因。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不敢深思其因。
江仲霖神色凝重,丁宁却没时间让他忧伤自责:“江仲霖,敏敏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爱你爱楚楚爱生活,她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疲劳驾驶?呵,打车和代驾,哪个操作她不会?”愤怒如洪水决堤,怎么都止不住。她喝了口水,嗤笑冷哼:“我不在乎郜奕诚手脚干不干净,是不是黑白两道通吃,可他他妈害死了敏敏!”
“我该怎么做?”江仲霖静坐良久,在沉默里保持冷静。
丁宁从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他抽出里头所有文件扫视了一遍,抬眼直视她的眼睛:“我知道了。”
“嗯。”丁宁垂眼状似整理仪态,余光扫过桌角,见到江仲霖的双拳紧握才放下心来。所幸,我没多想。
一桌饭菜静置与桌面,丝毫未动。两人相视无言,江仲霖便不想再继续,丁宁随着他一起离开座位。路过餐厅中央的时候,恰有一对男女上演求婚戏码。她拉着他驻足了片刻后离开:“江仲霖,你没求过婚吧?”
似是习惯了江仲霖的冷淡,丁宁耸耸肩抱胸继续往外走。到了店门口,她停在边上,看着夜色里闪烁的霓虹,叹息悠长:“夜景真好,对吗?可惜敏敏再也看不到了。”
江仲霖看着丁宁,心底知道众人常说她美,方敏玉生前甚至都给过“她是带刺的玫瑰,张扬而美艳”诸如此类的赞美。可灯火阑珊,在这夜色之中他竟感受不到丝毫她的烟火气息。
他不想和她多谈。方敏玉是他的妻子,让她安心长眠是他责无旁贷的事,无需他人刻意提醒。
“我送你?”他问。
丁宁宛如听了一个笑话,接着轻笑出声:“得了吧,江仲霖。”
“你不想看见我。”
“至少今晚不想。”她一步步地靠近他,他也一步步地后退:“是因为敏敏,还是因为赵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