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颜兆鸿回过神来,看着笑容暖暖不焦不躁的女儿,心里安定许多,深吸了口气之后,他将去畅园时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全部重复了出来。

颜书语认真的听着,偶尔点点头给出回应,鼓励父亲继续说下去。

她看得出来,父亲其实很多话有些难开口,但为了她,还是一字一句全都复述。

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即便如今印象淡了些,颜书语自认还是很了解那位的,但今日听了父亲的话,她突然觉得从前可能忽视了些什么。

从老太太的话里,她听出了她对父亲的怨气与不喜,不喜这是很早就知道的,至于怨气,恕她多想,她只能联想到父亲那位姨娘母亲,毕竟除了那位,他们家还真没有人能让老太太念念不忘若此。

听到父亲说去见了裴老夫人与裴小公子,还对他们印象不错之后,颜书语终于开口打断,“父亲,您对这桩亲事是怎么想的?”

在做决定之前,她需要清清楚楚的知道父亲的想法。

颜兆鸿愣了下,看着女儿,有犹豫有迟疑,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亲事是不错,我也没什么意见,但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你喜欢,这桩亲事就接下,不喜欢,我去找老太太和裴家退亲。”

这才是亲人,颜书语笑容明媚,前世今生,对比老太太的态度,再看看父亲,很简单就能知道谁到底是在意她喜乐的那个人。

“谢谢父亲顾虑我的想法,”颜书语笑意温柔,“这桩亲事虽然不错,但我觉得不太适合我,裴家门第太高,和我不是良配。”

颜兆鸿听了这话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欢喜,女儿不用太早嫁人,他是高兴的,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他和女儿确实分离了太久,在这个家里,能多得一日是一日,日后等女儿有了相中的夫婿,他定会允嫁,或者他自己给女儿找个良婿也可。

看着从归家到现在终于露出两分笑意的父亲,颜书语顺势又给他添了一杯清茶。

“父亲,若是我们拒绝亲事的话,老太太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颜书语开口,“这桩亲事确实是好,老太太对我的维护与宠爱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贸然拒绝很不明智,不仅会惹怒老太太与神威侯府,还会让族里对父亲多有怨言。”

颜兆鸿欢喜过后被女儿点明厉害关系,心中一时也有些发虚,这件事确实不好办。

“父亲,这件事办不好的话,您在颜家会举步维艰,我的名声也会受影响。”颜书语很了解老太太那个人,真认定了想要做些什么事的时候,执拗得可怕,尤其年纪越大脾气越大,到时候只怕家里会受大.波折。

“即便是这样,您还是愿意让我随自己的心意吗?”年轻莽撞的父亲满心都是疼爱她的念头时,不太可能想得起这些东西,但她不行,颜书语打定主意不接亲,就得将一切都考虑到。

父亲选择她她开心,不选她她也不会失望,毕竟家族与亲人面前,能任性做决定宠女儿的人本就不多。

等颜兆鸿明白女儿在说什么时,他猛然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笑容平静向他陈清利害的女儿。

“我是你父亲!”从再见到现在,颜三老爷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也少见的发了脾气,“你是我女儿!身为父亲不护着女儿怎么能成!”

“就算老太太和族里有话,也只管拿到我面前来说,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你不用想太多。”

颜书语粲然一笑,这次是真的彻底暖到了骨头里,浑身上下都暖意洋洋。

这就是父亲啊。她心中想到。

一想到曾经错过这样的父亲,她就难受得不行。

起身将父亲重新按回椅子上,颜书语笑得开心,“父亲别担心,事情也没有坏到那个地步,这桩亲事我是有办法解决的,不过我有些话想同父亲说,还请父亲别怪我逾越。”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听听,我们是父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颜三老爷大手一挥,说得甚是豪气,女儿看他那崇拜欣赏敬慕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心神舒爽。

颜书语忍住笑,慢慢开口,“父亲自弱冠始,就一直用心替家里打理生意,单从父亲给我攒下的嫁妆来看,我就知道父亲很用心很努力。”

被女儿称赞,还提到了他辛苦攒下的嫁妆,颜三老爷有些脸红,虽然不明白女儿是怎么发现的,但能被女儿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还是很高兴的。

“父亲这么用心替家里做事,老太太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定下了我的亲事,足以说明她没将您看在眼里,”颜书语毫不担心被人说她挑拨母子感情,只管依着自己的心意往下说,“以女儿来看,老太太心里恐怕对我们一家人都有气,包括我那早已过世的祖母。”

虽然颜书语从未见过她那位姨娘祖母,但在父亲面前,她尊她敬她无疑会让父亲心里好受许多。

“以老太太的脾气,我们若拒绝亲事,恐怕她会拿捏得我们动弹不得,”颜书语不是说假话,“近些年,老太太在家里族里都是一言堂,容不得人违逆的,这也是我为何说父亲可能在族里举步维艰的原因。”

颜三老爷的心绪随着女儿的话时喜时悲,女儿虽然年纪小,但比他要聪明通透得多,老太太这些年确实是拢着女儿来拿捏他。

他在意这个孩子,就得老实听话的窝在老太太手下用心做事。

“你比父亲看得清楚,”颜兆鸿感叹了一句,“你和父亲说这些,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颜书语点头,“我确实有些想法。”

“颜家这些年看似富贵,但其实已大不如前,”她一个小姑娘说起这些完全不见局促,坦然自若得很,就好似一个偌大颜家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一样,“父亲是知道老太太这些年做了什么事的,她养着畅园里的姑娘们和女儿,心里想的确实是为颜家谋条好出路,但以女儿来看,这路早已经走歪。”

“现在无论是颜家族人还是族学里,大家都懒怠得很,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年,颜家就会开始败落。只靠女人裙带关系,家里男子不思上进,放在哪一个家族里都是败落之兆,除非,家里有人能入宫得了帝王之宠。”

若是帝王之宠那么好得,老太太早就送人进宫搏富贵去了,颜家也不会还窝在这小地方不动弹,颜书语也是前世出嫁之后才发现颜家早已不复金银满仓的富贵盛景,比起颜家先祖的远见卓识,后辈们早已荣光不再。

见证一个家族的败落,着实让人唏嘘。

她当年出手,就是请人重办族学,严学督导,顺便收些勤奋上进的颜家子弟入了旗下商行,给他们多条出路。

立不起的人她试过一次就不再费心,就算要帮,她也只帮满腔志气不畏艰难的。

若说刚才还是惊讶,现在颜兆鸿已经完全惊呆,他没想到自己女儿志气这么大,颜家种种说来举重若轻,即便他心中曾有过这些念头,但也不如女儿这么清楚明白。

畅园里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养他这个女儿的?颜兆鸿有些被吓到,看着女儿回不过神来。

颜书语可不管年轻父亲被吓到的那颗柔弱心,继续她的话,“以我的想法,自请除族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离开颜家,另起炉灶,不仅能避开这桩亲事,同时父亲也可大有作为,就算日后颜家真的败落,父亲也能出手帮上一帮,而不是被颜家这个包袱拖到举步难行。”

毕竟,一个人就算再能干,身边无数人拖后腿的话,也是难以成功的。

她的成功,既有神威侯府的势,同时也离不开人心。

“我信任父亲的能力,所以说出了这个办法,但若是父亲不想离开颜家,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也是可以的,但不如这个见效快后患少。”

颜书语这些都是实话实说,虽然可能吓到父亲,但事实就是如此,自请除族离开乌安县,以父亲和她的能力,白手起家不算难事。

解决这桩亲事,归根结底是费一分心和三分心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