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陆时暖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有些意外,随即又镇定自若答他,“他们三天两头拌嘴。我都习惯了。”顿了顿又担心他会自责,便劝道,“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张又新看着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轻轻点了下头。 -*
当天下午,张又新告辞离开。
到了晚上,陆时秋回屋睡觉。
于娘子哄完三个孩子才回来,见他对白天的事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不由得悲从心来。
“有事说事。你现在哭,将来生出个爱哭鬼怎么办?”陆时秋睁开眼,盘腿坐起来,没好气道。
于娘子试探道,“二丫饭量大,要不我们还是交点钱给家里吧。”
陆时秋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傻不傻。二丫是我闺女。凭什么就因为她多吃就得多交钱给家里?这是谁定的规矩?”
于娘子没他这么乐观,“可二丫到底不是你亲生的。”
陆时秋掰着指头给她讲道理,“那你就更不能这么想了。她既然跟我姓,那她就是我亲闺女。你多交钱,多给银子,就代表向他们示弱,就意味着你心虚,你打从心底认为二丫不是我闺女。”
于娘子都要被他绕晕了。可是二丫本来就不是他闺女啊。
陆时秋抱着臂,反问她,“再说了,你怕二丫多想。就她那样,她能多想吗?”
于娘子拧着眉,叹了口气,“是!二丫不会多想,可大丫会啊。她都七岁了。啥都知道。”
而且大丫还没改姓。于家就在村里住着。瞒都没用。
陆时秋沉了脸,“那就是你这个当娘的不对。你要跟她说,这个家是她的。她不是客人。更不要让她刻意让着谁。这是不对的。在咱们这个家,她就是其中一份子。跟别的孩子没有区别。”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谁能真正做到呢。于娘子搅着手反问他,“你说三个丫头都是你闺女,那你将来能一视同仁吗?包括我肚子里的这一个。”
陆时秋被她问住了,却也理所当然道,“那肯定不行。亲生的怎么能跟不是亲生的一样呢?”
于娘子被他这双标逻辑给震住了。
你这个当爹的都做不到,怎么能要求家里其他人一样对待呢。
她脸上的表情都明明白白写着,陆时秋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我对她们咋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自己要拿自己跟这家里的人一样。人想要过得好,脸皮就要厚,心还得强大,才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激得没理智,更不会被人欺负。”
于娘子被他这思想弄得没边了。
他可真会说啊,明明都是歪理,还一套一套的。
第二天一早,咸咸的海风伴着枯黄的树叶在村子里起舞,天似乎又冷了一点。
陆家在吃早饭前,陆老头宣布一件大事,“以后大房二房出海,每月给你们一百文当你们的私房钱。你们可以给自己孩子买吃的或者扯布做衣裳。”
洪氏原先耷拉着脑袋没当一回事,听到这话,猛得眼前一亮。一百文?
陈氏有些惊讶,转了转眼珠子,猜到公爹是想补偿他们两房。崩管咋样,都是好事,她高兴起来,“谢谢爹。”
洪氏也有些意外,“谢谢爹。”
陆老头叹了口气,冲陆婆子使了个眼色,背着手离开了。
陆婆子给两人一人一包铜板。里面是一百个,哗啦作响。
两房的孩子围在亲娘身边要钱买糖吃。
洪氏搂着孩子,一迭声说好。
陈氏却是义正言辞看着儿子,“这钱要给你买笔墨纸砚。你现在都会写字,可从来没在纸上写过,你不想把它写出来,留作记念吗?”
宏四手指点着下巴,确实很心动。可他也想吃糖。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陈氏却笑着道,“娘可以给把买笔墨纸砚剩下的钱再给你买一颗牛皮糖。你要专心读书才行。”
没想到还能两全齐美,宏四欢喜的傻了,一蹦三尺高,“是,娘。”
陆时秋挑了挑眉,跟在陆老头身后出了堂屋。
陆老头正站在院子外的大树下,眯着眼睛抽着旱烟。
陆时秋发出点声响,走到他旁边,“爹,你?”
陆老头抬了抬手,缓缓吐出一口烟,“你呀,从小心眼就多。”
陆时秋挠头装傻,踢开脚边的土坷垃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老头像是在回忆,“你打小就聪明,看透这世上许多事。知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你大哥是长子,他再愚钝,但占个长字。按照律法,他将来就得分六成家产,到哪都是这么判。爹知道你不甘心把钱都上交。爹也不怪你。爹只希望你以后能正干,好好教孩子。”
陆时秋讶然。没想到他的心思老头都知道。
是,他就是觉得律法不公平。凭什么同样是儿子,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大房却要占六成。
什么狗屁律法,他才不管呢。
他挣的钱,他就得自己留着才对得起那份辛苦。
他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离经叛道,不让别人看出马脚,生怕被别人当异类。
没想到他爹都知道,不仅不觉得他这思想有问题,还很能理解他,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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