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纪每天接待那么多客人,自然不记得陆时秋这号人了。他将铜板塞到自己怀里,指了指拥挤的人群,给他解释,“不都说城要破了吗?有许多人就想转让田地和房产。”
如果金人攻下临渝关,他们这些百姓就是俘虏,哪有资格拥有田地,契书自然也就不奏效了。
陆时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有些困惑,“明知道要亏本,还有人冒险买?”
牙纪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总有人想捡漏呗。平时良田七八两才能买一亩,现在只有一半。房子就更便宜了,只要平时的四成。”他抬了抬下巴,指着里面一个身着蓝衣男子,“那个是严大老爷的管事。半天时间就买了上千亩地和七八处房产了。”
陆时秋握紧双手。
牙纪小声嘀咕,“就算金人真的来袭,他也亏得起。如果金人败了。他不就赚了吗?”
说完,他扒开人群往里挤。
陆时秋看着不少人举着地契跑过来。这些人也不看好月国能打过金国,所以就想卖田卖地逃跑。
陆时秋很是心动,之前他就想置田,可田地太难买了,属于有价无市,眼下就有好机会,而且田价还挺便宜,“四乙,你说这场仗到最后谁胜?”
1111只回了他四个字,“无可奉告。”
陆时秋叹了口气,他发现了,四乙太吝啬,除了抽奖几乎不会让他走任何捷径。
1111听到他心里话,来一句很高深的话,【风险与机遇并存。你自己决定。】
陆时秋在嘴里念叨了两句,“风险?机遇?”
他要给女儿攒两万两银子。可他辛辛苦苦卖了将近一年的烧烤,又冒着被赌坊打手动刀子的危险才攒了七百两银子。
这次战乱也许是他难得的机遇。
他咬了咬牙,一跺脚,冲着那些举着田契的人大声喊道,“谁手头有百亩良田,我要!”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他居然花了四百两银子买了一百亩的良田。
如果金人攻进来,他这四百两就等于打了水漂。
买家着急逃跑,匆匆忙忙办完红契,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出来的时候,陆时秋意外碰到了顾永伯,对方正吩咐下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看到陆时秋的时候,顾永伯微微皱眉,“我不是让下人到你家报信,让你早点逃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连县令大哥都要逃,看来这盐俭县是真的要守不住了,陆时秋连跟他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
从县衙出来,他两条腿都是飘的。
1111看他这没出息的怂样,笑话他,【你手头好歹还剩下三百两银子。不会饿死的。】
就是这句话,让陆时秋又精神抖擞起来,“你说得对。我好歹还有三百两银子。不会怎么样的。”
说完,他拔腿往家跑。
经过街市的时候,有许多家店铺都被无赖抢了。街上的衙役根本管不过来。
说实话陆时秋看着这些无赖发财眼馋得很,可他脑子里立刻浮现他女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将来还要指着她考科举。如果他身上留下污点,她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没了。
忍着肉疼,他转过头,拔腿往家跑。
到了院子,木氏抱着囡囡,大丫三个站在她旁边。他们家收拾好的东西全部堆在门外。周围时不时就有板车经过。有的抱怨他们东西挡道了。
木氏就会连声向他们道歉。
陆时秋走过来,“怎么东西都在外面?”
木氏解释,“他们先走了。要把门锁上。所以我们就把东西搬到门外。”
陆时秋也没说什么。那孤儿寡母只有木板车,府城路途遥远,肯定要比他们早走。
木氏又道,“刚刚县衙有下人过来传话,让你赶紧带家人离开县城。”她攥紧拳头,“怎么办啊?大哥直到现在还没来?”
陆时秋拧着眉,“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就在这时,有声响从巷子外传来,陆时秋小心翼翼探头往外瞧,大喜过望,“大哥,你可算来了。”
陆时春从驴车上跳下来,一头雾水,“我一个时辰前就到你们县城门口了。可北城门封上了。我只能绕远路从东城门过来。对了,我刚刚进城,发现街上全乱套了。许多人就跟疯了似的。咋回事?”
当然他没告诉三弟,刚刚还有人要抢他的驴车。要不是有衙役阻止,他这驴车未必能保住。
当街就敢抢东西,你就说得发生多大的事吧。
陆时秋催促他赶紧搬行礼上车,“待会路上说。咱们先回家。”
看样子真是发生大事了,陆时春也不废话,立刻帮忙搬东西。
驴车太小了,放不了那么多东西。
陆时春把四个木桶里的水全部倒掉,海鲜全部折在一个桶里,也不管它会不会缺氧死了。
剩下的地方全部堆放东西,只留一点点空地给木氏和三丫坐。其余人都得步行。
一行人脚步不停歇,也只在第二天下午到了家。
还没进院子,老远就听到他爹娘正在吵架,喊声震天动地。得亏村民们都出海,没人过来看他们家笑话,要不然这老两口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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