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女皇低低一叹,“人心难测,男人尤爱喜新厌旧。难道你要为了满足你孙儿的愿望,就要拿你赵家的江山当赌注吗?”
天皇当然不肯,陷入两难。
就在这时,赵烜大踏步从外面走进来。
女皇看到他,也没有丝毫异样。
这个孙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天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抱着他在膝上看奏折。
他有两个极其宠爱他的母亲,他身边围着一群想借着他权力攀上去的奴仆,为了不把他养废,她对他异常严厉。
待天皇醒来后,他对天皇反倒比她更亲近。
不过从外面归来后,他却是有了长进。面对她的时候,不再像只刺猬,而是恭敬许多。
赵烜进来后,直挺挺跪在女皇面前,“皇奶奶,孙儿求您了,您帮帮孙儿吧。”
赵烜不得不承认,比起皇爷爷,皇奶奶更懂人心。她看人极准,总能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闪光点和不足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不用找人帮忙,就能斗垮那么多朝臣的原因。
以前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战战兢兢,现在却是心服口服。
女皇坐到椅子上,轻轻一叹,“不是我帮你就成的。这事只能看你自己。”
赵烜不解,“我自己?”
他要是可以,又何必求皇祖母呢。先生舍不得小师妹入宫。小师妹又那样孝顺。师娘对先生几乎是百依百顺。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女皇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先生为何不愿意他女儿入宫?”
赵烜想也不想就回答,“一是:先生淡薄名利。二是:小师妹入了宫,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女皇勾了勾唇角,“全错!”
赵烜一惊,静静看着她为自己解疑答惑。
女皇调整个坐姿,尽量让自己舒服些,“第一,你先生不可能淡泊名利。他若真淡泊名利,为何要考状元,又为何执意让自己的弟子考状元。而且还收那么多束脩。”
这话无法辩驳,赵烜不得不承认。
“第二,你小师妹入了宫,不是因为他再也见不到。这只能说占了小方面。归根结底,是他不信任你。他不认为,你会为了他女儿就将后宫形同虚设。你的年龄,你的长相,你的权势都没办法让他长长久久放心。再加上,陆令仪有理想,他认为他女儿现在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想不通。但是过一段时间,她就能明白他的苦心。所以他认为他现在棒打鸳鸯是正确的。”
赵烜心里苦涩,“所以我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先生为小师妹挑选夫婿?”
女皇掐了下手指,移开视线,不忍再看他这张伤心欲绝的脸,低低道,“承天,你要知道有舍才有得。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说完,她起身进了书房。
等她一走,天皇上前拍拍他的背,“想开些不好吗?你现在还年轻,头一回喜欢姑娘,我能理解。但是你等你再大一些,你就会明白,感情不算什么。”
赵烜抬头,“那您病好后,为什么一直没有纳妃?”
天皇被他噎住,随后找到理由,“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你皇奶奶对我掏心掏肺,在我病重的那五年,尽心尽力替我守着赵家江山。我病一好,我就纳妃伤她的心,我还是人嘛。”
赵烜没大没小道,“对您来说,理所当然。对我来说,就成千难万难了呗?原来,您也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天皇弹了他脑门一下,“好小子。还真是长劲了啊。居然知道怼人了。朕是不是该教教你什么叫尊老?”
赵烜伸头过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那您打吧。我反正心已经疼得不行,身体再疼,也感受不到了。”
天皇下不去手了,推开他脑袋,嫌弃得不行,“行啦。都多大的人了。难过,你就躲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哭,别被人看到。多丢人。”
赵烜:“……”
听听这是当长辈说的话吗?他都难过成这样了,他也不安慰他。
赵烜郁闷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自打会试结束,他正式开始监国,每天都要批阅奏折。
而皇爷爷和皇奶奶无事一身松,整天在宫里赌钱。
当帝王有一点不好,国家大事全堆在他一人面前,却连个可以分忧的人都没有。
批完一天奏折,已是华灯初上,站在皇宫最高处,俯瞰京城万家灯火,冷风打在他脸上,他心里油然升出一丝孤寡之感。
怪不得历任帝王都说自己是孤寡老人,站在高处不胜寒,哪里还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赵烜想说服自己放弃,可是当他得知先生在京城广招弟子,他还是急了。
这天,他换上便衣到了状元楼。
先生花重金包了这家酒楼三天,许多学子慕名前来,只求能得他指点。
只有赵烜知道,先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女儿挑个好人家。
要不然,先生也不会在条件里写着,未有婚约,年龄不过二十二的男子前来。
只要稍微动点脑子都能猜到先生的意图。
陆时秋也确实如赵烜猜的那样,他已经打算好了。
有本事的男子不可能入赘的。但是他可以让囡囡像张夫人一样结个契约。
他可以尽心教对方,让对方考上进士。而对方只要不出去鬼混,尽丈夫的本份。如若想毁约,将来两人的孩子都得归他女儿。
当然他还得把关,不能找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更不能找那种意志不坚定的软弱男人。
前者担心反噬,后者会拖女儿后腿,让女儿受他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