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病症实在太多,她不敢说自己知晓全部,但同样的,那千奇百怪的毒-药也是如此,是以就连太医也只敢说是“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而非“没有中毒”。在皇宫里头讨生活,这些人都精明得很,知道该怎样才能明哲保身。
厉南烛见状沉默了下来,她忽然就想到了还在客栈当中的顾临安,对方于毒术一道,显然比花辞树要精通得多,想来便是太医院的那些人,也及不上他。若是能够让他入宫看上一看,说不定就能弄清眼前的情况了。
但是,这种事情,让他国的人掺和进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就算今后对方肯定会是周朝的人吧,这会儿总归是还没嫁过来不是?与其招人进宫惹人诟病,倒不如她到时记下了母皇的症状,再去问一问顾临安,毕竟她这会儿也不可能掉头回客栈去,把顾临安再一块儿带来。
马车一停下来,厉南烛就立马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快步地朝自己母皇的寝宫走去,慢了一步的花辞树小跑着追上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都说天家人之间的感情淡薄,她却完全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这一点,也不知道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既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就随对方去吧。
虽然总会拿一些事情打趣,相处之间也并无君臣之间的恭谨,但在花辞树的心中,这周朝的王,只能是厉南烛,也只会是厉南烛。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能够沾染这个位置——哪怕是她自己。
快步跟在厉南烛的身侧,低声说着近些日子来的情况,花辞树的额上,没一会儿就覆上了一层薄汗,气息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看了一眼察觉到了自己的状况,稍微放慢了脚步的厉南烛,花辞树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身子,在许多时候,实在是有些恼人。
好在能够入太医院的,没有庸人,纵然没有查明厉天芸突然倒下的缘由,却还是找出了医治的法子。当厉南烛赶到厉天芸的寝宫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母亲,正闭着眼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面上虽还有着病色,但看着并无大碍。
曾经的昭贵君坐在床边,握着已经显露出些许老态的母亲的手,神色看着有几分憔悴,见到厉南烛和花辞树进来,赶忙起身见礼,却被厉南烛给抬手制止了。
“母皇怎么样了?”收回落在床上之人身上的视线,厉南烛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回陛下,”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朝着厉南烛微微福身,很是恭敬地回答,“太医说,太上皇只需再修养几日,便再无大碍了。”
此次的病症来得急,去得也快,跟骤雨似的,但厉天芸却是实实在在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要是当时伺候的侍从察觉得慢了些,又或者太医稍微在途中耽搁那么一下,这人啊,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
听着昭贵君说起当时的情况,厉南烛只觉得心中一阵后怕。如若这当中真的出了一点差错,她便是想要回来见自己的母皇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了。
没有责问花辞树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自己,厉南烛很清楚,刚才自己的情绪,并不适合听这些话,这会儿好歹是冷静下来了,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
在自己母皇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厉南烛就起身离开了。对方白日里受了那么多折腾,她这会儿也不想去打扰对方休息,索性去找当时发现了异常的侍从,以及诊治的太医询问情况更好。
厉南烛温声叮嘱昭贵君好生休息之后,便遣人去将相关的人都给招了过来。那些人,花辞树应该都已经询问过了,但保不准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事关自己的母亲,厉南烛自然希望做得更仔细些。
然而,可惜的是,一番折腾下来,她依旧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自家母皇不过是上了年纪,突发病征罢了,没有什么别的隐情。
“如果真是这样,”看着厉南烛紧皱的眉头,花辞树笑了笑,开口说道,“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消息,不是吗?”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厉南烛闻言扯了扯嘴角,面上的忧色并未退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想必花辞树同样如此,否则对方就不会说出刚才的话来了。
将方才太医所说的自家母皇从初时到最后的表现给一一记在了心中,厉南烛决定,明儿个就去找顾临安一趟。不管能不能得到什么别的结论,总归能让她更安心些。
不知不觉间,她对那个人的信赖,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就是厉南烛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略微弯了弯唇角,厉南烛看着面色比平日里显得更苍白了几分的花辞树,下意识地放柔了语调:“既然没事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顿了顿,她有些感叹般地说道,“这些年来,多谢了。”
要不是这个人,她想要做到如今的地步,其中的困难与阻碍,定然要数百倍于现在。
“嗯,所以为了报答我,”轻笑着点了点头,花辞树开口道,“早些把你的俏郎君娶回家吧。”
免得外头有关她和这家伙有私情的流言,传得那么广,就是对她有意的小男人,见着她的时候,神色间都带着几分古怪。
厉南烛:……
这流言,竟然已经传到了京城了吗?厉南烛表示,她的心情无比复杂。
……还好前两天茶馆里头没有说书的!不然天知道她和顾临安又会听到什么。
果然,她还是早点把人给拐回家吧,事实才是破除一切流言的最好东西。
抬手摸了摸下巴,厉南烛在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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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雨后的风中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 从半敞着的窗户溜入,吹得桌上的灯火一阵摇曳。
顾临安放下手中的书册,稍显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起身走到窗边, 朝外面看去。
此时的夜色未深,从窗户里望出去, 还能见到许多宅子的窗户上, 映照而出的昏黄灯光, 星星点点的, 往远处铺陈开去, 有如一幅拙朴而动人的画卷。
额前半干的长发被扬起,轻轻地拂过鼻尖,带起些微的痒。顾临安想起先前厉南烛叮嘱自己, 别湿着头发睡觉的认真模样,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不得不说,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 细细思量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尤其这个人, 还是被自己捧在心尖的那个。
有敲门声响起,在这退去了喧嚣的夜晚当中显得很是清晰。顾临安的动作顿了顿,抬手合上窗子,出声回应:“进来。”
然而,推门而入的, 并非他所预料的那个人。
“厉将军已经离开了。”看了顾临安一眼,洛书白转身关上房门,开口说道。
他当然知道顾临安这会儿在等谁,不管对方先前表现得如何平静,这种时候,心中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毕竟,顾临安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了,想来没有几个人,能在知晓了实情之后,依旧淡然以对。
“是吗?”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顾临安给洛书白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要真是这样,洛书白只需随便差人带个话就是,根本不必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厉将军未曾来和陛下告别?”然而,洛书白却并未直接回答顾临安的问题,反而开口问了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