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一起的卓九见状愣了愣,继而面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来,像是不知道要不要跟着一块儿离开似的。
“好了好了,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么避着吗?”被那两个人的举动弄得有点好笑,厉南烛摆了摆手,“难不成就让我们两人坐一桌?”
要真是这样,那场面未免太过凄凉了点。
既然厉南烛都这么说了,卓九自然不好再起身,其他几个原本也想跟着起身的人,也只好乖乖地继续坐在原处。
其实按理来说,以周若离和何靖那算不得太高的身份,许多人是不该来参加这一场婚礼的,只不过这到底算得上是两个国家的官员的初次姻亲,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一回出使队伍当中的人,今儿个还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原本花辞树也想来的,只不过她的样貌实在是太显眼了,压根没法和厉南烛他们一样,隐藏身份坐在人群当中,索性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起来,”倏地想到了什么,厉南烛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何靖谈笑的洛书白,开口说道,“今天的喜帖,居然是辞树亲自给我的。”
她本来以为,那东西该是由周若离想办法请人转交到她手里的呢,却不想知晓了她的身份的那个家伙完全没有邀请她过来的意思,反倒是何靖托洛书白把这玩意儿给了她。
“是吗?”顺着厉南烛的视线看了一眼,顾临安若有所思。这一阵子,为了完善他之前提出的那个计策,洛书白与花辞树之间,确实有着不少的往来,其他的事情,反倒都交由段老去完成了。
“随他们去吧,”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顾临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种事情,他们自有分寸。”
本来就是想到了随口提一句,厉南烛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酒菜上来了。
酒是好酒,菜也是佳肴——虽比不得宫中御厨所做的精致,却别有一番温馨味道。
这都是附近的人家听说周大娘的女儿要成亲之后,自发上门来帮忙,大家伙儿一块儿做出来的,那些街坊邻里的祝愿,都藏在了里头,每一口都能品尝出来。
“我听说这儿成亲的时候,男人都得蒙上红盖头?”看着笑容满面地和周若离一起四处走动着敬酒的何靖,林秋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心里头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转了转手中空了的酒杯,厉南烛笑了一下,“家里穷到买不起嫁衣的人,就会直接穿着常服举行婚礼,旁人不会对此多说什么。”
但显而易见的,周若离并非这种情况。在发现何靖没有盖盖头的时候,就是厉南烛都有点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周若离可是个循规蹈矩到有点刻板的性子,像这种破坏规矩的事情,实在不像是这家伙能做得出来的。
该怎么说?果然,不管是再守规矩的人,一辈子当中,总是会疯上那么一两次的?
咧了咧嘴角,厉南烛显然觉得这很有意思。
“想来是周小都统不希望何靖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原有的样子吧。”伸手拿过厉南烛手里的杯子,替她倒满酒,再送到她的唇边,顾临安温声说道。
相似的举动,他见过太多了。
笑着喝下了顾临安手中的酒,厉南烛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那带着些炫耀的神色,看得一旁几个没有伴儿的一阵牙疼。
掩去眼中浮现出的一抹艳羡之色,卓九低头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不管是谁,总是希望自己这一生,能够碰上一个和自己一路走下去的人的,可惜的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幸运。
“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遇到愿意相伴一生的人的。”收回落在卓九身上的视线,顾临安好似不经意一般说道。
卓九身上留下的暗疾,他听厉南烛说过,但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毕竟不是那种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
听到顾临安的话,卓九略微一怔,继而回过神来,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只是她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没有去在意这些,顾临安笑了笑,继续低声和厉南烛说笑起来,反倒是一旁的林秋,转过头看了卓九一眼,眼中浮现出思索的神色来。
他突然就想到了洛城的柳含烟,那个家伙作为将军,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次数定然少不了,身上肯定也留下了不少暗伤。这会儿对方的年纪还轻,这些暗伤对她还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但若是以后她年纪大了……不知怎么的,林秋突然觉得烦躁起来了。
他对那个人,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安:这么想看到何靖披红盖头,难不成是想今后也这样嫁给柳将军?
林秋:……
☆、第134章
周朝没有闹洞房的习俗, 喜宴散场的时候, 不过是黄昏时分。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一些热心的街坊留下来帮忙一块儿收拾善后,场面看着有种平淡的温馨。
段老难得地喝得多了些, 就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起来, 亏得洛书白眼明手快, 一把扶住了人, 才没让他直接在上马车的时候, 摔一个倒栽葱。
厉南烛没和他们一起,自个儿牵了匹马, 和顾临安一块儿,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你说, ”忽地停下了脚步, 厉南烛仰起头,看着天上被染成橘色的云彩,染了些许酒意的双眸较之平日, 有种异样的光亮, “这算不算是千古伟业的第一步?”
就如同棋局初始时,落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第一子,却是奠定了今后道路的基石。
“不算。”然而, 厉南烛没想到的是,顾临安竟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见厉南烛看过来,顾临安的双眸微微弯起,露出好看的笑容, 轻声说道:“我们才是。”
厉南烛闻言愣了愣,继而然不住笑了起来。
“嗯,”她的嘴角上扬,笑容明媚而夺目,“我们才是。”
他们从来都不是那执子之人,而与其他人一样,同属于这棋盘之中。
有听到他们对话的行人朝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那带着打量与戒备的神色,就好像他们下一刻就会发疯,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一样。
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笑意。无需多言,他们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步履匆忙地往家中走去,白日里热闹的街巷,倏忽间就变得清冷下来,只剩下几个行动不利索的小贩,还在慢悠悠地打包着面前的东西。
视线随意地扫过还未收起的摊位上摆着的一些小玩意儿,厉南烛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蓦地察觉到了什么,拉着顾临安猛地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支寸许长的细箭从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上飞射而过,带起一阵将皮肤刺得生疼的森锐杀气。
一招不中,那原本正在收拾物品的小贩双腿突地一蹬,身形飞快地后退而去,藏在袖中的双手翻飞,四柄飞刀立即朝着两人疾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