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由晟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他的梦里也许也像陈郁那样有片海和扬动的风帆。
第二日清早,一大群年轻气盛的宗子,捆着六名官船干办,押往司理院要求严惩,状告他们做伪帐,贪污宗子财物。司理院外满坑满谷都是围观的百姓,吃瓜群众们指指点点,有指责宗子蛮横霸道的,有指责干办贪婪自找苦吃的。
司理参军姓颜,嘴上无毛,还十分年轻,见到这样的场面,着实吃了一惊。颜司理跟带头的两位宗子——庄鲲和由晟问得一个大概,迫于压力,只得收押这帮胆大妄为,连宗子钱都敢贪墨的官船干办。
六名干办全都是在床上被闯入宅中的宗子缉拿,押进司理院狱时,全都还一脸懵逼状态。
他们是惊的,也是吓得,人在家中睡觉,祸从天降,他们被五花大绑,家中箱柜被翻找,私藏在宅中的官船账本遭搜走。那可是真正的账本呀,不是对外公开的那些作伪账本。
颜司理坐在堂上,翻看宗子上交的官船伪账,这些伪帐数量众多。颜司理不晓海贸,合上账本,心中想,这回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不过这群宗子真是机智,他们针对的是以宗正为代表的奚王一系,然而要治宗正的罪,需经由皇帝,地方官吏可插不了手。官船干办是民,不是宗子,地方官员可以提审,可以羁押,判刑。
这回事情闹得这般大,满城风雨,得上报朝廷,颜司理感到头疼,他不想站队,但眼下看来是倒宗正派占上风。既然事情遇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颜司理不知道的是,这帮宗子给他的账本,根本就不是从干办家中搜出的账本,真正的官船账本在赵由晟手中。
当官船干办被下司理院狱,干办家中的账本被搜出的消息传到睦宗院,奚王房支的子弟顿时哗然,纷纷往宗正赵不敏家中聚集,商讨对策。
赵不敏留下一众急得团团转的亲戚,他进屋更换官服,阴厉着脸,骂道:“早让他们将账本焚毁,个个还私藏家中,不识好歹!”
这些干办们藏着真账本,属于留个后手,他们也怕被宗正当弃子,不过现在看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父亲,我看庄鲲那个莽夫能如此行事,后面必有高人指点!”赵几洲捧着老爹乌纱,服侍在旁,他敏锐觉察到对手的厉害,司理参军办不了他们宗子的案子,赵庄鲲他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为了拿到真正的账本,并且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赵不敏整整衣领,接过乌纱帽,冷哼一声:“我岂会不知道。”他早已猜到是谁,赵希声这个老匹夫,什么事他都要参一脚!
现下,他得去疏通关节,虽说他认定颜司理不敢动他,但事情棘手,早些将账本拿回来安心。
被错以为是主谋的赵侍郎,一早起来就被同个消息震惊,他派人去庄鲲和由晟家打探虚实,确认属实后,心里责怪这些小年轻没跟他们长辈商议,却也惊叹他们行动的风驰电掣。
很快,老头子们都聚集到赵侍郎家,因为听说这群小年轻拿到了真账本,就也没人责怪他们利用宗子身份无人敢阻拦,干出这样跋扈无礼的事来。
随后,赵由晟和今早一起“干好事”的宗子结伴前来赵侍郎家,坦然承认他们闯民宅抓人,翻箱倒柜的行径,赵侍郎扫视眼前的后生,不说由晟和庄鲲、庄蝶参与,连端河跟孟寿两个最守规则的孩子居然也参加了,他厉声问:“你们谁是主谋?”
赵庄鲲比赵由晟年长,想帮他扛下,不想族父压根不信,单独将赵由晟唤进书房。
在书房里,赵由晟从风袍中取出账本,摆在书案上,总计六本。六个干办,六本真正的官船账本,一本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