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丁笑就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必须得去找个的地方放放水了。于是跟边上的京和绿熙耳语了两句之后,一个人溜边出了一全家的院子,绕过院外那些仍旧大吃特吃的村民,往远一点儿有林子的地方去。
人生中最痛快的事,最简单也最易得的恐怕就是方便之后的感觉了。说起来很不文雅,可事实就是如此。在一边的小溪里洗干净手,丁笑揉着肚子往回走。还没走到林子边,就看到一个人影在树边拿脚直踢地上的草叶子。离老远看就能瞧出这个人的心情非常糟糕。
丁笑的眼神儿是相当不错的,上辈子就没有个近视散光什么的,到了这边之后,没有毒害视力的那些电子产品,自然眼神更好了一些。不过在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之后,丁笑可一点儿都不想靠近。他很明白舒和现在只能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暴躁的逮谁跟谁来,一种就是低落消沉。虽然笑笑并不觉得这个雌性会是后者。
但事情并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开的。就在丁笑打算快走两步离开树林时,舒和看到了他,而此时正好丁笑也朝她那便望了一眼,其实他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在那儿干啥,是苦是笑什么的,结果这么一来,两个人就正好四目相对了。
舒和现在心情正是最郁闷的时候,被阿爹勒令不许在一全和彩成亲的日子里闹事,又不得不来参加这个婚礼。虽然一直以来阿爹都很疼自己也都听从阿妈的话,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突然严厉了起来,现在她的确是有些害怕的。何况婚礼上的人这么多,她并不想更加丢人。
原本他觉得以彩那样的模样和性格还有很多人都讨厌的扭捏做派,即便是成亲也不会让人羡慕。虽然她已经不再期望一全会转过后来重新选择自己,但她依然存了“我比彩要好得多”的心态。只是当看到彩穿着那样一身漂亮的衣服出现时,当她听到周遭左右人们的称赞和对彩的羡慕,甚至还有对一全的羡慕时,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气给吹起来了一样,哪里都觉得疼。
因为是亲戚,所以这顿饭再讨厌他也要留下来吃,但越是听人们说这火锅多好吃,坤选择的伴侣果然非常了得之类的,她就更是火大了。现在的她,俨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最气谁。所以吃了两口她就跑了出来。以她的能力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但谁也没有办法妨碍她心里正在恨着。而丁笑正好是她所恨人之中的一个。“哼!不要脸!”
丁笑的耳朵还是很好使的,既然听到了,他就没想过假装没听到。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忍她的必要,哪怕这个雌性看上去的确挺可怜的。
多走了两步来到彩的近前,丁笑的眼睛一直直视着她。这是当初心理医生交给丁笑的方法,当你想让一个人快速直观地了解你的意图,眼神绝对是最有用的方式之一。而且当你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她才不会认为你胆怯,同样的,对方如果心虚,就会先选择移开目光。这是与人对峙时的基本要领。“是么?我觉得就算我不要这张脸,你捡到了也没有地方可以贴啊!”
如果对面是一个现代人,两个人肯定就得对骂起来了。但是丁笑高估了舒和的理解能力,至少她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丁笑是在骂她。当然她还是满脸愤恨的。“你走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嘛?”
丁笑微微一笑:“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让自己讨厌的人不舒服是一件让自己很愉快的事情吗?”算了,还是运用一些比较简单的句式吧。其实他之所以会过来搭茬,完全是因为不想看到彩成亲的大好日子会被这个女人给破坏掉。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瑕疵都是一辈子的遗憾。为了好友,自己多说两句没所谓。这种心眼小的雌性,以自己这个现代人的思维模式还是很容易对付的。
舒和果然张开了嘴巴,却好一会都没有说出什么。最后她气得跺了下脚,转身就想离开。只不过她奔的是一全家的方向。
丁笑粥了下眉,立刻开口拦住了她:“今天你没有在成亲仪式上捣乱倒是表现得不错。”
舒和收住脚步恨恨地扭头:“关你什么事?!”她是真想让一全和彩成亲也不得安生来着。只可惜各种纠结和阿爹从未有过的呵斥让她不是很敢捣乱。本来因为这件事就很憋气了,丁笑还非提!
丁笑耸肩:“彩和一全是我的朋友,他们成亲这么大的日子没有被捣乱,我自然开心。”
舒和皱着眉头:“你这个人真是有病。彩之前踢了你一脚,差点让你的脸毁掉。你居然还跟他做朋友,还这么帮他!”
丁笑笑着回答:“你说这个就显得有点儿假了。彩虽然什么都没对我说过,但在我跟他做朋友之前,就猜到他踢我那一脚绝对不是出于本意了。我们谁也没有开口就是因为想要给真正做坏事的人一点儿面子。只可惜当事人好像并不领情的样子。”
舒和听完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后她就一脸厌恶地哼了一声:“果然像彩那样整天就会装委屈装可怜的家伙会博人同情!”
“彩有你这样的表妹的确很可怜。但是幸亏他选择了一个值得他等待的雄性。所以我觉得可喜可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丁笑就会想起夺走那个人的女人。同样一副所有人都欠了她的表情,却从来都没有反省过自己做了些什么,凭什么来指责别人。
“一全是喜欢我的!是彩抢走了他!你才来我们村子几天?你知道什么!!”从小到大一全就是只喜欢自己的。一全找到的好东西从来都是只给自己的!到底为什么最后一全会选择了他从来都不会睁眼看上一看的彩?这完全不合乎她的逻辑!
“大家都知道一全以前是喜欢你的,也许当时你朝他一伸手,今天跟他成亲的人就不会是彩。可惜你不喜欢一全,至少在他选择了彩之前你是不喜欢他的。既然是单方面的事情,彩怎么会是抢了你的?他可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只喜欢一全的。话又说回来了,听说你阿妈和你都想抢走我们家坤来着,这就很奇怪了。你心里想着别人家的雄性,还不允许以前喜欢你的雄性放弃你去选择别人,这不是很好笑的事情吗?”其实这是丁笑一直藏在心里却始终不能领悟的一件事。明明是她介入了别人的生活,却一定要以一副别人破坏了她的家庭的嘴脸出现在人们面前。上辈子,在那样的世俗环境下也许尚且能够让人理解一二,可如今在兽世,在这个男人和男人天经地义的时代里,还是有这样的人存在,这就更让人不理解了。
无论男女,自己想要的和一直喜欢自己的都被规划到“自己”这个范围之内,是不是一种病态呢?
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丁笑的目光从舒和的脸上收了回来。毕竟看着一个女人掉眼泪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说句实话,在看到舒和哭了的时候,丁笑的心就有些软了。仔细想想,这个人虽然很做作,很虚伪,甚至很喜欢闹腾,乃至于当初唆使彩那一脚算得上阴毒,但毕竟她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一直认为一全的放弃才是给舒和最严厉的惩罚。况且在她对自己做过的所有“缺德事”上,自己从来都是占上风的。那么身为一个胜利者,是不是没有必要对一个失败的人穷追猛打呢?
不得不说现代生活让再不想和异性过多接触的丁笑也有那么一丝爱护女性的心态。所以最终是笑笑打破了现场的僵局:“你应该早就知道坤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相信你现在也很清楚,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坤。至于一全的事,我听说你以前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还曾经用竹筐扔过他。恐怕你只有在你的阿爹阿妈,还有一全和彩的面前才敢表现出你的真实情绪和态度吧?那你究竟有没有想过,究竟为什么在他们面前没有隐藏过本性呢?既然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一全做你的伴侣,那么身为朋友,哪怕仅仅是邻居和熟人,你是不是应该祝福他能娶到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的伴侣呢?在我的家乡,有一个词汇叫‘因果’。就是说所有的结果都是有最初起因的。虽然你和我是彼此讨厌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比很多人都要聪明,我相信这个‘因果’的道理你能想明白。如果心里不舒服就回家去休息吧,哭一顿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别让曾经喜欢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对你更加失望。”
看着丁笑从容离开的背影,舒和擦掉眼睛里的眼泪。抽搭着深吸了几口气。虽然这些话很刺耳很讨厌,但是她是真的明白了‘因果’是什么意思。不甘心和怨恨虽然不会因此而减少,但丁笑那句“不要让喜欢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对你更加失望”却浇灭了她所有想要爆发出来的情绪。一想到如果一全会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就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算了,还是回家吧,也许真的是大哭一顿比较好。好雄性而已,喜欢自己的人还多得是!
当天晚上,坤搂着笑笑问:“今天你跟舒和说什么了?她哭什么?”
丁笑如实回答:“我怕她捣乱,就跟她说了一堆道理呗。她那个人虽然想法有毛病,但是挺聪明。不过她应该是被我说哭了。你说喜欢她的那些雄性会不会找我麻烦啊?!”
坤笑着摇头:“他们不敢的。雄性是不会欺负半兽人的,何况你只是跟她说道理。”
“嘁!你还真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万一她是被我骂哭的呢?”丁笑觉得这个说法还差不多。
坤仍旧淡淡地笑着:“她的确欠骂,不然她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