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屋里屋外都跟着静了静。

云琅张了下嘴,清清喉咙,欲言又止。

……小王爷盛情难却。

王府的下人动作很快,说话间,新的暖炉已经填好兽金炭,重新送了上来。

云琅眼睛一亮,把话暂且咽回去,伸手去接:“谢王爷……”

萧朔饶有兴致:“谢?”

云琅抬头。

“你最好生得出来。”萧朔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下,“云琅。”

云琅抱着暖炉,目光落在萧朔身上。

六年不见,如今的萧朔和当初相比,当然已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但一笑起来,就变得更多。

平时尚能掩饰,冰冷笑意掠过眼底,翻腾戾意就沾着血,压不住地溢出来。

“怀胎十月,我会等足。”

萧朔起身,语气不带半点温度,落在云琅耳中:“十月之后……”

萧朔:“任选,一尸两命。”

云琅:“……”

小王爷文采斐然。

同门七年,讲文章的师傅换了八个,没见有这么用的。

任选。

要么他生个儿子两命。

要么他自己一个人尸。

云琅揣着有点烫手的暖炉,算了算十个月自己能恢复到什么地步,有点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跟萧朔改口,说自己怀了个哪吒。

没等他下定决心,玄铁卫已推门而入,同萧朔低声说了几句话。

声音极低,云琅心里惦着哪吒的事,隐约听了个大概。大抵是查过了那些刺客的尸首,发现些特异处,要萧朔亲自辨认。

刺客是朝着自己来的,云琅有心帮个忙,撑着桌沿起身。

玄铁卫时刻提防他,云琅一动,立时有刀跟着出鞘。

萧朔交代到一半,抬眸看过来。

云琅扶着桌沿,被刀抵在颈间。

烛火下,云琅脸色隐隐泛白,微阖着眼睛晃了晃,勉强站稳。

为首的玄铁卫怕云琅又有什么计俩,正要上前,被萧朔举手止住。

云琅驱散眼前黑雾,缓了口气,皱起眉。

情形不对。

虽说从法场下来,他就自觉有些畏寒不适,可也该没多严重。

当年京城惨变,一年沙场五年逃亡。几次命悬一线,病得只剩一口气,嚼嚼草药就爬起来了,也没这么风一吹就倒。

更不要说站都站不稳。

云琅靠着桌子,警惕抬头:“暖炉里下了毒?”

萧朔淡声道:“兽金炭。”

云琅找了一圈:“茶水?”

萧朔:“龙井茶。”

云琅仍觉得手脚颇发沉,呼出的气也灼烫,心头越发不安:“那只怕是小产,中了红花,孩子要保不住了……”

萧朔耐心彻底耗尽,打断:“云琅。”

云琅还在愁,忧心忡忡抬头。

萧朔看着他。

屋内茶香氤氲,烛火轻跃,玄铁卫漠然肃立。

“六年前。”萧朔走到窗前,“也是今日。”

云琅手轻轻一顿,无声攥实。

萧朔背对着他,窗外呼啸风雪。

云琅胸口起伏了两下,将咳意憋回去,慢慢撑着站直。

“这六年,每到今日给父亲上香,我都会将一卷密函也烧掉。”

萧朔缓声:“告诉他,我还在找你。”

云琅闭了闭眼睛,低头笑笑。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过往。”

萧朔道:“我最后悔的,就是以你为友。”

“我甚至还将你带回了王府。”

萧朔转回身,视线落在云琅身上:“我父亲教你骑射轻甲,教你提兵战阵。”

“母亲每次置办点心衣物,无论何等精细,都有你一份。”

“府上管家下人,都与你熟识,任你来去自如。”

风雪凛冽,屋内静得慑人。

萧朔逐字逐句,声音冰冷:“是我告诉了你,禁军虎符放在什么地方。”

云琅屏住呼吸。

他撑着桌沿,肩胛绷了绷,喉间漫开一片血腥气。

“我若要你的命。”萧朔缓声,“绝不会是下毒这么舒服。”

云琅静立半晌,抬起头,轻抬了下嘴角。

萧朔不再与他浪费时间,抛下柄钥匙,带玄铁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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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柱香,屋内已彻底清净下来。

云琅扶着桌沿,尽力想要站直,胸口却依然疼得眼前一阵阵泛黑。

他抬起手,攥住衣料缓了缓,每喘一口气却都如同千斤重锤,高高举起,结结实实砸下来。

云琅有些昏沉,撑着慢慢滑坐在地上。

视野被冷汗沁着,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云琅靠着墙,闭着眼缓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刀疤。”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跃进来。

风雪盘旋半宿,也总算寻到机会,跟着打着旋往窗户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