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灯家没有墙,用的是篱笆,篱笆不算特别高,主要是为了防动物不是为了防人,所以小伙子们一走近湛芳就察觉了,只是他今天心情极好,以至于对着这些连情敌都不配称的凡人也是和颜悦色:“有事?”
这人昨天还是一副要把他们吃了的架势,今天却如此友好,一定有诈!
“阿、阿灯呢!”阿虎战战兢兢地问,他抱着自己的背篓,“我、我采了野果给她。”
其他人也纷纷展示自己的战利品,都是要送阿灯的野果蘑菇之类,甚至还有几个鸟蛋。
湛芳看着,面色淡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打开门:“进来吧。”
院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湛芳劈完了柴,很自然地用布巾沾水擦手,又擦了擦出汗的上半身,他爱干净,但这样的卫生习惯,小伙子们去没有,见湛芳举手投足都不同凡响,几个人悄咪咪学起来,连坐姿都学着湛芳。
“阿灯呢?她怎么没出来?”
“她在休息。”湛芳说,“昨天晚上太累了。”
都是男人,谁还不懂谁呀!村里有人弄了本那啥书,大家私底下偷偷传阅着看过,也偶尔会凑在一起讨论,弄得面红耳赤,湛芳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瞬间让阿贵炸了:“你、你跟阿灯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湛芳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是又如何?”
“那、那你怎么可以做那种事!”阿贵气急败坏,“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要有婚书,你们什么都没有,未婚夫妻也不能这么干!要是被人知道,会有人对着阿灯指指点点的!”
湛芳并不懂人类的礼节,他对夫妻的唯一印象,便是阿灯那负心人的婚礼。
一身红,新郎新娘在一起,便算是成亲?
“就是就是!你这样太过分了!少说得准备彩礼,让阿灯打扮成新娘子!”阿虎也在边上帮腔,“你、你得快点了,要不然,等阿灯肚子里揣了崽崽,叫人看见,那才是真的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湛芳顿时向这群他看不顺眼的凡人请教起来,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何谓成亲。但问题又来了,他没有钱,要怎么给阿灯一个婚礼?当然,如果他愿意,自然也能点石成金,可阿灯对此三令五申不许他使用法术,如果用了,阿灯又要生气了。
湛芳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做。
见这个贵公子也有不懂的事情,小伙子们心里奇妙地平衡了下来,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跟湛芳出主意,慢慢地,他们居然觉得这个阿芳人也不错,虽然看起来冷淡一点,但只要对阿灯好就行嘛!
外头的人在小声说话,阿灯根本没仔细听,她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这样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还能继续睡,她可真机智!
湛芳将成亲的事情放在了身上,那些凡人说得对,万一阿灯肚子里揣上崽子——虽说魔修很难有孕,但万一呢?万一他们两个就有孩子了呢?阿灯喜欢凡人的生活,他就得提前想办法。
很快地,阿灯发现,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湛芳就没那么黏她了,之前跟个小尾巴一样到哪儿都要跟的湛芳,如今居然不黏她了!
呵,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直到半个月后,湛芳突然在她面前放了一个看起来很喜庆的红色包裹,还满脸期待地看着她,阿灯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湛芳抿着薄唇,示意她打开。
阿灯解开包裹,里面居然是一件叠的很整齐的大红色嫁衣!
阿灯彻底愣住了。
“明天,我们就成亲。”
她呆呆地看向湛芳,湛芳捧住她的脸:“阿灯,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过了许久,阿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很难受,可她并不想就这样落泪:“……湛芳,你这些天,就是做这些去了?”
“我没有钱。”湛芳诚实回答,“你又不许我用法术,我只好想办法。”
他每天晚上,等阿灯睡了,便会留下一抹神识在她身边保护她,然后进山打猎,他不知道什么珍贵什么不珍贵,村里的小伙子们也偷偷大晚上溜出来,湛芳带他们进山,他们教他认识东西,而湛芳打了猎物,会分给他们一些。
虽然小伙子们不要,但湛芳不是爱欠人情的人,尤其那还是一群对阿灯有着非分之想的家伙。
为了不让阿灯发现,这些猎物也是阿贵等人帮忙卖的,湛芳买了一套婚服,还约好了明日在村子里吃酒,他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谁叫他打猎轻而易举?
阿贵主动提出可以借出自家做场地,湛芳手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些喜字还有红烛,阿灯万万没想到,对人间事一窍不通的湛芳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这就是她的湛芳。
“等我们回到魔宗,再办一场婚礼。”湛芳认真地说,“肯定比这里还要好,也要让魔宗的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
阿灯忍不住抱住他的腰,把脸朝他怀里蹭了蹭:“湛芳,你真好。”
湛芳嗯了一声,把她抱起来:“这种话还是在床上说吧。”
这半个月为了攒银子,他每天勤勤恳恳什么都不干,快要憋死了!给一个吃过肉的人喂青菜,那不是玩他吗?
要感动,用身体偿还就可以。
阿灯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感动,可惜力气没有湛芳大,还是被摁了下去。
她还是第一次当新娘子呢。
生前跟那人结为夫妻,也是阴差阳错,她被纨绔看上,灌了药失控,两人纠缠,虽然做了夫妻,却因为被追捕,并没有机会办什么婚礼,后来那人将她藏起来,孤身一人去引开追兵,却失信再也没能回来,再见时,他已经要另娶他人。
所以这才算是阿灯正儿八经意义上的第一次成亲。
一大早,湛芳便将她叫了起来,亲自给她洗脸梳妆,为她穿上嫁衣,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碰她,就算是女人也不行。
村子里有几个长得好性格也好的姑娘,被拜托来给新娘子添妆,大家都知道阿灯漂亮,不施脂粉身着粗布麻衣的阿灯便已经美得惊人,今日盛装打扮,更是叫人看了自惭形秽。
其他人对新郎官也很好奇,湛芳出手大方,置办的酒席全是肉菜,还有喜钱发放,根本不把银子当回事儿。
阿贵父亲是村长,是个很正直的人,他私底下悄悄找到湛芳,虽然跟湛芳不熟,但还是出于好心的提点他:“喜钱做做样子就可以了,真要每个人都发,那得多少银子?你日后可是有媳妇了的,说不得很快就要有儿子,手头没银子怎么能成?过日子,得精打细算,可千万不能为了充门面,委屈自己的婆娘。”
饶是湛芳,也轻施一礼:“多谢教诲。”
村长摸摸胡子点点头,觉得这个后生实在出色,他点到即止,又继续出去帮忙,今儿的一对新人丢无父无母,他这个村长就是最大的,就得负责把这婚事办好了!
阿灯打扮的太漂亮了,出来时十里八乡的都出来看最美新娘子,在这热闹至极的烟火之中,湛芳似乎有些明白,阿灯为何那样喜爱人类,喜爱自由平凡的生活。
有人为他们祝福,自然也有人松了口气,比如一直暗恋阿贵,并且单方面将阿灯视为情敌的小娟姑娘,得知阿灯要嫁人了,还要从村长家出嫁,当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她早瞧那个阿灯不顺眼!来路不明又妖里妖气,居然还成天跟男人说话也不害臊,太不知羞耻了!
最可气的是阿贵,经常跑去找阿灯,他难道看不出来阿灯是个不安于室的吗?
虽然如此,在看到新郎官的时候,小娟姑娘还是狠狠地被惊艳了一把,在那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直喜欢的阿贵哥,简直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阿灯看不上阿贵,阿贵娶不到阿灯,那自己不就有机会了?
阿贵是村子里条件最好的人家,又是长子,家里最宽裕,除却小娟外,多的是姑娘想嫁进去,但阿贵心高气傲,一门心思放在阿灯身上,其他姑娘虽然也想嫁阿贵,却也知道这事儿不由自己做主,再加上阿灯的确友善开朗,让人讨厌不起来,不是谁都像小娟这样,张嘴就说不吉利的话,见不得人好的。
大姑娘小媳妇跟女性长辈们带着孩子进新房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人家新婚当天,说酸话,那就叫人讨厌了。
小娟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心里酸溜溜的,那新郎官也不知是何来历,居然这么舍得为阿灯花钱,她看见阿灯那张精致描绘的脸便来气,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找阿贵说话还被拒绝,一腔怒火无处可发,便全对准了阿灯:“阿灯啊,不是我说你,现在你也嫁了人,以后还是安分守己点比较好,像是之前那样一跑就是几个月,这谁受得了呀?得亏是你夫君不嫌弃,否则啊,叫人知道你婚前收留了个男人同吃同住,还几个月不归家,你脸面往哪儿搁啊!”
许是阿灯见谁都笑眯眯,小娟不曾见识过她一脚踹飞一头熊的恐怖武力,所以阴阳怪气的十分有勇气。
阿灯却不惯着她:“没办法呀,谁叫我生得美呢?我夫君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真羡慕小娟你,永远都不会有我这种烦恼,如果美丽是一种罪过,那么小娟你肯定永远不会犯错。”
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