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知一直让他和姜月芙相处,也想让姜月芙嫁给他,若是死了还真不好办,既然有救也算是好事。
不知怎么得,他又想起小满手臂上的疤痕。若是就姜月芙身子好起来,就不必再让她做药引了吧,那姜府会如何对待她?是送去偏远的庄子,还是随便找个人嫁了。
周攻玉只觉得心头烦闷得紧,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皱起眉随口说了句:“今日沉闷得很,应当是要下雨了。”
阿肆答道:“不是才下过雨吗?这怎么又要下雨。”
“惠妃的身子如何了?”
“哦,回殿下,圣上一直陪在惠妃身侧,除了御医,还找来不少民间广传的圣手,惠妃的病近来已有好转,”
已有好转,那他母后必定是气得不轻。
“今日不去母后宫里,别让她再动手脚了,若是父皇查出来,我保不住她。”
修长白净的手指屈起,捏了捏眉心,看上去很是疲惫。
阿肆:“是。”
相府中,净兰院。
姜月芙坐在窗前修建花草,程汀兰和姜驰也在,几个婢女在一旁逗笑,一片欢声笑语。
“二皇子方才已经走了。”
一个婢女来禀报,程汀兰听完,笑容渐渐消散。
“又去见了那丫头?”
“我们也不敢跟着二皇子,不过他是从紫藤廊出来,想必是没差了。”
程汀兰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举止娴雅端庄,即使心中不快,却也只是脸色沉了些,并未说什么不好的话。
“罢了,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二皇子年纪小,看她可怜才多关照几分。月芙才是往后的太子妃,念在她生母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姜月芙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仍是专心摆弄自己的花草。
反而是姜驰,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跳起,怒气冲冲地说:“我看她就是装可怜想勾引姐夫!为什么不计较?要不是相府,她和陶姒哪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吃穿用度又不曾亏待她,还跑到姐夫面前装可怜,这个贱人就是故意要败坏姐姐的名声,等姐姐身子好了,就把她扔出府!”
这话说得,连姜月芙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着眼打量自己的弟弟。
“闭嘴!谁教你这样说话!”程汀兰一巴掌拍在他脑后,面上都是怒意。“你平日在太学,都学了什么东西回来?出口如此粗鲁,简直丢了你爹的脸,我看平日是对你太纵容了,养成这般骄横的性子。姜小满是一个女子,还是你的妹妹,你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如此口出恶言,毫无容人之心,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有第二次。”
程汀兰一向温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很少见她动怒,尤其是训斥姜驰。
姜驰年纪不大,说出这种话却是理直气壮的,可想而知,府里嘴碎的人还不少,把姜驰都教坏了。
被骂了一通后,姜驰扭头看向姜月芙,想让她替自己说话,而姜月芙只是笑道:“娘说得对,你是有些欠管教了。”
“姐姐!”
“我与二皇子并未成婚,婚约也未曾定下,你这般急着叫他姐夫,让旁人听了,还要说我不知羞耻自作多情。”
她伸手摆弄兰草,樱粉襦裙摇晃,裙带上也绣着兰花。
姜驰不满:“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操心,整日摆弄这几盆破花,还能成精不成?”
姜月芙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张祭酒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还有闲心管我的事?”
皇宫之中,周定衡恰好从惠妃处离开,碰巧见到周攻玉。
周定衡在几位皇子中,算是最好相与的,平日里和宫人也能说说笑笑,笑起来更是和惠妃有几分神似,连皇帝都因此对他多有爱护。
皇后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生出来的儿子光是凭一张脸就能让人叹服,不少闺秀都铆足了心思入他的眼。
可惜他们母子二人再如何出色,皇上也不喜欢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喜欢的是腰肢纤细笑声动人的舞姬。
周攻玉时常回想,若不是朝野中的臣子会反对,也许太子之位早就给了周定衡。
“听闻二哥去了相府?”周定衡的语气自然,好似这只是平常兄弟间的闲谈。
“嗯,我去拜访姜丞相。”
周定衡长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眼睛弯得如同月牙,看着很不正经。“偷偷告诉你一声,父皇知道你总去姜府,看出来你喜欢姜大小姐,正想着要不要给你们赐婚呢。”
*
月辉透过稀疏的枝叶,投下一地斑驳光影。
风一吹,光影便在微微颤动。
姜小满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药碗。
褐色药汁在夜里漆黑,映出了天上一轮圆月,风一吹,圆月颤巍巍的抖动。
也不知放了多久,药放凉了。一旁的纸包里满是饴糖,糖都快吃完了,药还没喝上一口。
雪柳又催了一遍:“小姐,你赶紧喝吧,要不我再去给你热一遍?这糖吃多了,一会儿喝药怎么喝得下去?”
姜小满吃了糖,舌尖都是甜丝丝的,现在是一口药也不想喝了。“以前不吃糖,药还能勉强喝进去,吃了糖反而觉得药更苦了,真是奇怪。”
“小姐又在说傻话了……”雪柳说完,将药碗拿走了。
按理来说,该吃药的是姜月芙,可陶姒却硬要着小满喝药,从懂事开始药就没停过,现如今陶姒没了,她却习惯性地每日都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