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觉得奇怪,也渐渐的不耐烦了。
陶姨娘自尽后,丞相一怒之下罚了整个院子的人,若不是小满不责怪她,说不准她也要被拉去变卖。
自己侍奉的小姐说好听点是天真懵懂,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稍微离开一会儿就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她哪里再敢偷懒。
这府里的景致再好,看了千百遍也是厌烦的,也不明白小满想做什么。
雪柳锤了锤酸疼的腿,抱怨道:“小姐,这府里有什么好看的,一大早就起来吹冷风,也不好好困觉了。”
以往到了冬日,天寒地冻的,小满是催着都不肯下榻的,如今倒好,天没亮就开始穿衣,惹得她也要一起。
意识到雪柳不高兴,小满停下来,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到雪柳的手里。“你要是冷了,就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一张口,哈出来的热气就凝成团团白雾,白雾之后露出被冻红的脸颊来。
花一般的娇艳,是冬日最鲜活的存在。
雪柳揣着手捂,倒不是觉得冷,接过汤婆子说道:“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生怕不够看一样,觉也睡不安生。”
“我不想睡”
“这是为什么?小姐以前可是总觉得睡不够呢。”
她顿了顿,答道:“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像是在虚度光阴,太浪费。”
雪柳蹙起眉,完全不明白小满在说什么。“小姐这是什么话,哪有这个说法,那你在这府里闲逛可不也是虚度光阴?这睡觉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说得上是浪费呢,这觉不好好睡,眼下都是一片青黑,望着倒像是我们这些下人苛待了小姐。”
“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小满也不多作解释,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换了平日,稍微说几句小满就听话了,断不会一意孤行的做什么事,此时被逆来顺受的小满反抗,雪柳心中倒生出了火气,当真就转身离去了。
小满听到身后人气急败坏离开的脚步声,落脚时步子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回头。
晨雾蒙蒙,隔远了就看不清晰,尤其是靠湖的那一片,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困意早就被冷气驱散了,这时候看到朦胧的雾气,小满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再走一段距离就是西苑的长廊,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周攻玉。
*
周定衡行事荒唐,在京城赛马冲撞了一位六品官员的母亲,那老妇受不起惊吓,一口气上去来就没了。
此事被御使上奏给皇上,自然是少不了对他的责罚。
而皇帝的偏心,朝野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责罚罢了。
但多次被朝臣上奏,还是影响了周定衡,不少人都认为他仗着皇帝的偏爱为非作歹。
皇帝也不能在风口浪尖上交代给他什么政事,许多重要的事都交由周攻玉来办。
政务繁忙,周攻玉一时抽不开身,好几日都没去过相府。
而下朝后又被皇帝叫到书房去,和他说了一番话。
从书房离开后,一直走过延英殿,周攻玉才算是慢慢接受了皇帝突如其来的转变。
皇帝决定为他和姜月芙赐婚,相当于帮他坐稳储君的位置,将姜恒知给牢牢的拉到这个位置。
不仅如此,还告诉他,周定衡明年春日便要去军营历练,等心智成熟后才好回来辅佐他。
周攻玉入主东宫已是必然,而皇帝也要给周定衡找到立身之法,避免将来他会对周定衡出手。
周攻玉想得明白,却也觉得讽刺。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比周定衡合适的人选,可直到事态到了今天的局面,父皇发觉已经无法再强行培养周定衡了,才下定决心将太子之位交予他。
分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却要处处退让给一个舞姬之子,受到旁人的耻笑。
如今,他的父皇还要想着为周定衡铺路,恐他日后登基加害于自己的手足。
一直以来,他又何曾真的对周定衡出过手。
他得到了太子之位的保证,却还是得不到自己父亲的肯定。
“阿肆,我想见小满。”
周攻玉有些麻木了,手心都冰冷一片,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小满。
此时见到她,她会说些什么呢?
应当是会将他的手捂热,会把自己特地留下的糕点给他尝尝,然后说自己在书上看到的新奇事儿。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就笑起来了,露出两颗小尖牙,眼眸生动又清澈。
想到这些,心中那团乌云般似的郁气忽然散开了,如同一束光劈开晦暗,暖阳直达心底。
阿肆提醒道:“殿下,如今天色已晚,再去叨扰姜丞相,我怕”
“那就明日一早去。”
说到做到,第二日,周攻玉果真一早就动身。
阿肆被迫从温暖的被窝爬起,陪着他去相府找人。
相府的下人多少也知道些什么,明白周攻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虽然疑惑他怎得这般早就来了,却还是不多问什么就放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