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拿着吧。”胡大人递给卢斯一份圣旨,“你们这案子,没个压得住的文官,能查吗?听说你们也是整理好了?我这也是带着行李来了的, 今天走,还是明天走?”
“大人,这是我们把您连累了?”卢斯担心的问,这是前往蒲云州的路上,卢斯他们仨挤进了胡大人的小马车里。
胡大人摆摆手:“不,这事早就该解决,但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压得住事的人不愿意出来,愿意出来的人不见得能压得住这件事。我算是个不上不下的,想着我年岁也大了,你们又都是熟人,那不如就由我来走这一趟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昱朝的皇帝长寿,大臣也多有长寿的,七八十还在阁老的位置上发光发热的翻翻史书,能抓出一大把来。所以,胡大人这年岁不能说大,甚至可以说是刚好。
老大人跑这一趟,还是冒了大风险的。
胡大人看他们一个个都有些低落,笑了笑,又道:“而且,这次来,我也是有些私心的。”
三人立刻都抬起头来,尤其卢斯,之前在老大人手底下当捕快的时候,只觉得老大人是个好官,那时候更多的是打工仔心理——上司不错,相处愉快,行,我多卖点力气,大家也就两清了。
可是到如今,直属上司变成皇帝了,他才知道这位老大人是有多好,当年自己的运气是有多好。封建社会,官本位制,阶级制度,这可真不是白叫的啊。
所以,不管老头有什么私心,他都愿意尽量满足。
可是胡大人说的话,却跟卢斯想的不一样:“你们啊,在外头东奔西走的,大概不知道,这两年刑部从各地报上来的破案率,是一年比一年高,那案情看起来,也是一年比一年清楚明白,各地都有名捕出现。当然,这里头必定是有滥竽充数的,可是十个里有一个真的,放在全国,那依然时候了不得的。况且,我看着那些交上来的案卷,十个大案里有八九个是真的。”
开阳府府尹别看是个府尹,这个职位有时候也跟大理寺卿重叠,被老百姓当成高级法院一样的存在,全国各地的大案要案,不管破获与否,也都会发一份案卷来。
说这么多,这都是公事吧?三个人都有点茫然。
胡大人也没卖关子,继续道:“你们俩啊……”他指着卢斯和冯铮,“老夫的官位一直升到现在,这里边的功劳有你们的大半啊。尤其是你小子,可是给老夫好好上了一课。”
“啊?”卢斯赶紧认罪,“大人,小子过去鲁莽自大,给大人惹了不少麻烦。”
“别着急,老夫并不是责怪你,相反,可是得谢你。”胡大人扶住要朝下拜的卢斯,“在你们之前,老夫……也是看不起捕快的,总觉得,捕快也就是管管街上的混混无赖,他们自己也都是大混混,大无赖。”胡大人又转过头来对冯铮行礼,“也有例外,你父亲是个厚道的好人。”
冯铮还礼,听到这话他脸上有些发红,他到开阳来,他老子的坟可还是在食谷县了,这都两年多快三年无人祭扫了,他也是够不孝子的。
“你们俩年轻,不知道当年我初到食谷县的时候,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整饬好了当地的治安。可是,有了老钱头再加上你们俩之后,惠峻多大的地界啊?那还是刚经过战乱,可也是太好整治了。”
卢斯摸摸脑袋,他倒是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觉得好整治啊。那时候可是真忙得连轴转。
卢斯没在亲近的人面前装相,胡大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那是真容易多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当时老百姓安定下来得极快吗?老夫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因为老夫的官声好,后来偷偷去民间查访,才知道是有你二人坐镇,‘无常既在,小鬼回避’。”
胡大人这话是真夸张了,可他根本没给两人插嘴的机会。
“不说当年了,就说现在,即便是你们走了,开阳府的捕快一样是一个比一个干得好。不,是比你们俩还在的时候干得更好,对老百姓也仁义,做事的时候也清廉。就算是大牢里那群靠山吃山的,下手也没那么狠了。”
靠山吃山,指的是吃犯人,其实捕快的名声不好,更多的就是让这些狱卒给带累的。
“能出现这种情况,我已开始是觉得你们俩带了个好头,后来细查看,就发现,不只是你们俩,还有无常司。这捕快啊,你说过去不管怎么升也都是捕快,顶多是个捕头,班头,可其实根本上不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水流不腐,人也都动起来,能上下沟通,有出路,才能不烂在原地啊。”
“大人,过去不也是有宫衙吗?”
“这我也差过史料,宫衙早年间还是不错的,但是,宫衙的人手,都是子承父业。这当时看来是好事吧?毕竟这里头很多经验,不是平白得来的。但后来,宫衙收纳自己的子弟还不足够,哪里还能去收其他地方的捕快?最后成了一潭死水,怎么样你们也看到了。可这无常司……”胡大人指了指卢斯,“你这只能在无常司做上一人,后代子孙除了一人可以脱贱籍,其他人还要在原籍上任,这可是高招啊。”
卢斯当时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一人是无常,子孙后代也全都是无常,这不跟大锅饭一样吗?他至少还得在这个位子上做一二十年,这都够一代人从无到有了,怎么说他也知道现代很多国企是怎么玩完的。更多的,他就没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