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年半,她不知何时,忽然窜高,仿佛一株春日里新栽下的树苗,抽条飞长。虽还清瘦,却显然比入宫之初气色好得多。
更使人惊异的是,她仿佛换了个人,气度举止,言行神色,皆大改。
刘藻在殿中坐了会儿,拿了卷奏本看了看,却又想念起谢相来。她努力将精力扭转到手中的简牍上,却皆不奏效,谢相的眸色,谢相的笑意,占据了她的大脑。
刘藻合起眼来,忍了忍,终究放弃,她复又睁眸,高声道:“都退下。”
殿中宫人动作划一,整齐地行了一礼,而后转身,鱼贯而出。
待最后一人退下,刘藻站起身来,端起长案上的灯,往侧殿去。
那是一处静室,室中摆设简单,铺着光滑的地板,深处一几一榻,两侧有排灯。刘藻走过去,点燃两侧的灯,而后将手中灯盏置于几上。
接着她回身,便看到静室正中那盏铜灯。
铜灯约莫半人高,雕成了人形,面容照着谢漪的模样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几是一模一样,青丝绾成垂髻,衣衫半褪,露出香肩,双手在前,捧着盏灯,恰好挡住身前的风光。
这是自昌邑国寻来的巧匠所铸,在此多日了。刘藻时常来看,每看一回,解一回相思。只是单单看像,便如饮鸩止渴。相思方解,她又会因这“谢相”下滑的衣衫,生出无限绮思,唯有将这人拖到榻上,好好疼爱一番,方可彻底“止渴”。
前几回来,次次如此。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轻抚“谢相”脸庞,眼中痴迷,口中不由自主地低喃:“姑母。”
她如前几回一般,又将目光下移,触及“谢漪”光裸的肩,刘藻目光一凝,面上忽然显出懊恼之色,她脱下身上的华服,覆到“谢漪”身上,将她的身子遮挡起来。
刘藻眼中浮现出懊恼羞愧,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声道:“刘藻混账,姑母千万原谅我一回。”
她不该这样,不该如此亵渎。
她的确爱慕谢相不假,心思依旧不变不假。可知晓往事后,情形又不同了。先前,她将谢漪视作心爱之人,行事放荡轻浮一些,也没什么,人伦之事,在所难免,总是要做那事的。
但眼下,得知往事后,她便不敢这般放肆了——谢相是当真将她看做晚辈疼爱的。她无子,也未成亲,正如掖庭令所言,纵使亲子,不过如斯。她待她是真的好,不求回报的好。
她依旧爱慕她,只是这爱慕中又多了尊敬,多了苦涩。